一捧玫瑰灰(9)_衣露申

九

　　Chapter3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愛你，但你卻不知道我是誰。然而我的一生卻已經為你荒廢，如果重來一次，我想，我還是得愛上你，然後失去你，然後記得你一輩子。

　　第十章

　　「嘉嘉：

　　醫院的空氣總帶著一股可疑的潮濕，我承受著恥辱和痛苦的味道，陪同著陽臺外那盞昏黃的晃燈，不明白是我病了，還是這個世界病了？」

　　每每想起初始，麥琪總會被這樣的話語震痛心扉。

　　故事開始的時候，麥琪只是一個看客，隔著一條看不見彼此的網線，聽來一段跌宕的故事。

　　那一年，還沒有蔡智恒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那一年，Windows 98才剛剛在美國上市，那一年，在中國，只有極少數的人擁有家庭電腦，並且擁有Windows

　　95的介面，那一年，互聯網還是一個生僻的名詞，至於四通利方的聊天室，如今人們的記憶已經淡漠了，誰還記得作為Web1.0時代的輝煌？那一年，中國的線民還不到一百萬……

　　那一年，麥嘉還在江城，剛剛大學畢業的她，恰好成為了一百萬線民中的一個分母，彼時，網路只是少數人的特權，在裡面充斥著得意者，無事生非者，好奇者，旁觀者，當然也有真心實意之人，或許還有失意者。

　　如果將記憶清晰到某年某月某日，歲月的時針應該回撥到1998年5月3日的淩晨。

　　聊天室的喧囂已經散去，她還看見一個名為「私語者」的ID在閃爍著。

　　「你好。」

　　「你好。」

　　寒暄之後，對陌生人的戒備遠不及對陌生世界的誘惑來得強烈，麥嘉驚詫于對方的坦誠，不介意奉送一雙耳朵。

　　「你想聽我的故事嗎？」

　　私語者的故事從一次偶然事件開始。

　　他在一個未知的角落仿佛在完成一次訴說，朝著另一個不知名的遠方。

　　「你聽說過小概率事件嗎？」

　　小概率事件就是意外，一些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居然發生了。換算成文人「話語」，就要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小至街頭邂逅，大至晴天霹靂。他跟她隔著茫茫人海，或許萬水千山，或許近在咫尺，但素昧平生地相遇了，這叫「小概率事件」；他選擇訴說，她選擇傾聽，亦是一種小概率，那私語者想要說的小概率到底是福無雙至還是禍不單行？

　　「我不知你是男，是女，雖然你說你是女孩子，姑且就當你是女的吧？你多大了？哦，你說你二十二歲了，姑且就當你剛滿二十二歲吧。你這一生，有沒有遇到過什麼意外？你有沒有被這樣的意外改變過人生？」

　　麥琪看著螢幕上滾動的字元，她並不明白他到底意欲為何，意外？誰不會遭遇呢？但改變人生？或許吧，她暗暗地想，十歲那年的偶然分別，到底是意外還是必然？改變的又是誰的人生呢？

　　「一年前，我不小心跌了一跤。或許是那一次吧，我從十幾級的臺階上摔了下來，但身體沒有任何異樣，直到半年前，時常感覺到疼痛，關節處傳來陣陣鈍痛，醫生說患有股骨頭壞死。」

　　什麼叫股骨頭壞死？

　　「雖非絕症，但足以痛徹骨髓。」

　　很嚴重？

　　「不能負重，不能長時間行走，看似完人，實則與廢人無異。」

　　為什麼會這樣？

　　「醫生說可能跟一年前的創傷有關，摔傷了髖關節，卻沒有及時治療。」

　　那現在？

　　「臥床休息，定期複診。」

　　生活有無大礙？

　　「可以用天翻地覆形容。換作以前的我，當然是不信的。但現在自然只能服從天意。」

　　你家人呢？

　　「安心治療，但徹底體會人情冷暖。」

　　怎麼說？

　　「不知人生會否從此一蹶不振？」

　　好好生活，否極泰來。

　　一開始，只是好奇，漸漸變成了同情。麥琪想像著一個男人（或許吧）躺在病床上無人訴說的苦狀，自然是要同情的。一開始，她並沒有想太多，只是突然有了一個新的習慣，每天淩晨，她必然會進入這個聊天室，等待著一個叫私語者的人出現，然後聽一段或長或短的故事，漸漸地，她終於能勾勒出這個陌生人的輪廓。

　　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私語者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他叫謝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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