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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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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夏晴。」 「好。」她歡歡喜喜地說。 「梅妹,」夏雪說,「您還會打電話給我嗎?」 「當然。您不煩我吧?」 「哪裡的話。我盼還盼不來呢。」 總機切斷了線路,指示板上的紅燈一齊熄了。 這一夜,從夜裡十點鐘開機,到淩晨五點,居然整整談了七個小時!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李曉彬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拉開鋁合金鑲嵌的窗框,朝窗外看,她欣喜地呼吸著這清新而又潮潤的空氣,那時歇時下的秋雨,又掛起了雨簾,窗玻璃上,也蒙上了細細的水霧。 哦,好美的夜雨! 夜雨,在洗刷著院子裡的花壇。 對大樓下的景色,她已經很熟悉了,可這種熟悉並不減少它的魅力。也許這種熟悉,更能讓它充分展示自己那許多微妙的嫵媚? 花壇裡,火紅的美人蕉還盛開著,在這宜人的秋風秋雨中開得越發豔麗,那亭亭玉立的身姿越發婀娜,那油綠油綠的葉片越發英氣勃勃,而那靚麗的花朵則越發像一朵朵燃燒的,跳躍的火焰。 美喲! 她甚至喜歡看那在地面上或積窪或流淌的雨水,這雨水把水泥地板洗得一塵不染,萬縷雨絲又在這水窪上激起萬點漣漪,萬點情愁,這些,又是別人所能理解的麼? 儘管一夜不眠,她仍然毫無倦意,甚至覺得那樣精神煥發。 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是因陳述那張雖然她不曾見過,可已經勾勒得非常清晰的「國」字臉,還是梅蕊那張美麗,稚嫩,卻又飽經憂患的臉?是夏雪那張清秀卻又冰冷的臉,還是小黛那張可愛得讓人心酸的小臉? 她吃驚地感到,直到現在,也許是直到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才意識到這四個人的世界,四個人的情感世界,是如此豐富多采,又如此讓人癡迷!而且這情感的世界,到現在為止,僅僅才只掀開了一角。 她又想到了夏晴,昨天傍晚,他打來過一個電話,今天他要回來了,想到這兒,她一陣心跳。 鄭梅妹低著頭在整理她桌上的耳機,話筒,線路和文具。她也在想,當初她們認定這個家庭的不幸,其主要矛盾在夏雪身上,這個分析對嗎? 對。 她是個大夫,外科大夫,是這個職業決定了她的性格嗎? 她也是個大夫,她不覺想起了陳重和齊良材。難道她自己不也是深深地陷在這個漩渦裡,不能自拔嗎? 天哪,難道不是她也在既折磨著自己,也折磨著別人嗎? 她還在為別人處方,治療! 她該當機立斷了。她能總站在這十字路口,左顧右盼嗎? 她天天在為懷孕的婦女中止妊娠,莫非她不懂得,這樣的手術作得越早越好嗎? 不到三個月只需清宮,過了三個月就得墜胎,這是早期妊娠和中期妊娠,過了五六個月,便是引產了。而且,這已經不只是母親的事,還有另一個生命的問題。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又一次比較陳重和齊良材,她覺得這是理智與情感的衝撞,嚴格地說,陳重幾乎是她的前夫,而齊良材呢? 她沒有任何理由去捐棄她的前夫,他對她始終如一,不改初衷,他對她的愛,那是世界上最熾熱又最沉重,最無私又最無畏的愛。 她好幸福。 一個女人能夠享有這樣的愛,她已經不虛此生了。而且陳重又是一個事業有成,如日中天的,如父如兄的知識份子,享有盛名的外科大夫。 可她真地就能義無反顧地割捨齊良材嗎? 一想到這兒,她就心痛不已。 齊良材是跟她同過患難,共過生死的「的哥」,就憑他對她的一片癡情,一片忠心,誓同生死,不棄不離,她就是為他去死,去死上一百遍,她還得清他的債嗎? 她怎麼辦? 前不得,後不能,進不可,退不行,連等待觀望都是一種罪惡,又讓她怎麼辦? 她狠狠心,從兜裡摸出枚硬幣,在心裡祈禱,正面是陳重,背面是齊哥。她朝空中一拋,接在手中,又按在桌上,半天卻不敢抬手。 停了好一會,她屏住呼吸,抬起手來,一看:是正面,是刻有「壹圓」字樣的正面。 頓時,她眼裡翳滿了淚。 這是天意嗎? 她決定再擲一次。 又是正面! 這到底是天意,還是巧合?中國人喜歡三,她應當再擲一次。 是決勝局。她想,如果還是正面,那就是天意,她應該嫁給陳重,她應當鄭重其事地去告訴陳重,準備迎娶她,她接受他的求婚,接受他的戒指和他的鮮花,他的紅玫瑰。 可齊良材呢? 這對於他是殘酷的。她不禁心痛如割。他曾經那樣慷慨地。那樣男子漢地送走了他的前妻,還有他和她的兒子。他為了她的舊情,用剜心割肉的代價成全了她,難道說他還得經歷一次這樣的痛苦? 他縱然虎背熊腰,可他能經得住幾次這樣的撕心裂肺? 不,她不能。 她要老天公正地回答她。她第三次向上擲起硬幣,她用手按住。她覺得抬起這只手來,太沉重,太沉重。 她抬起手,反面。 一枚國徽,赫然在目。 她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她發覺,面對這種殘酷的抉擇,她膽怯,她恐懼,她退縮。可難道退縮就是她的出路? 她再想想:2:1。 老天已經明確地回答了她。她該選擇陳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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