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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他還在醫院裡,已經作了手術,據醫生說,鄧春那一天刺穿了他的腸子,貫穿了三個洞,已經縫合了,還好,沒有傷及內臟,目前還沒有渡過危險期,主要是失血過多,現在還在昏迷中。」張燕說。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全力以赴地搶救傷者。如果傷者不死,鄧春的罪,鄧春的處罰就會輕很多。」李曉彬說,「鄧春的罪名是『過失傷害』,不是殺人罪,或者謀殺罪。因為沒有預謀,而且帶有『防衛過當』的性質。所以判死刑是不可能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如果傷者不死,而且沒有切除或永久性地破壞了某一器髒,有可能僅僅是輕傷害,判刑是很輕很輕的,甚至可以治安處罰,當然,這還要取決於受害人的態度。」

  「是嗎?」張燕又驚又喜地問。

  「關鍵是你處理這件事的態度。現在你應當天天守在醫院,守在受害者身邊,因為你的丈夫嚴重地傷害了他。主動承擔所有醫療費用,並盡一切努力幫助他恢復健康。這樣,免于起訴是完全可能的。」

  「是嗎?」

  又是一個「是嗎?」她有希望了,那喜出望外的歡悅甚至感染了李曉彬。

  「曉彬姐,我能得到您的司法幫助嗎?」

  「可以。」李曉彬痛快地說,「請你來一趟『紅葉』律師事務所,辦一個手續,我可以以非訴訟調解的方式給你提供法律服務。」

  「謝謝您,謝謝!」張燕誠心誠意地說,她又哭了,可這淚,像是喜極而泣。她哭了一會兒,又說,「曉彬,我想再問您一個個人感情方面的問題,可以嗎?」

  「嗯,說吧,我們辦這條熱線,主要就是解決個人感情的。你只管說。」

  「我該怎麼辦呢?」她問,「我的這個家。」

  「現在,該我翻過來問你了,你應該先捫心自問:我愛他嗎?真地愛他嗎?」

  面對這個問題,她沉默了,許久,她說:「我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我又從何說起呢?」李曉彬笑。可她明白,許多女人男人,丈夫妻子,都說不清這個問題。

  「解除一個婚姻,與割斷一縷情絲,當然不同。」李曉彬說,「婚姻,意味著一種權利和義務,而且還有責任,尤其是面對你的孩子——」

  「說得對,彬姐。你的話,全說到了我的心裡。一個女人,若不是被逼得實在無路可走,沒有走到懸崖的邊上,沒有人去推她,誰願意去跳那個崖呢?」

  她是這樣面對離婚的。李曉彬想,這大概是絕大多數中國婦女的態度。儘管眼下中國出現了第二次離婚浪潮,離婚率大大上升,但提出離婚要求的原告,男性仍然多於女性。

  「你還想挽救你的婚姻?」李曉彬問。

  「嗯。」她猶猶豫豫地回答,長歎了一聲,那歎息,無奈而又悲傷。

  「你是出於一種道德上的重負,還是情感上的慣性?」

  她想了一會兒,說:「也許都是。」

  「如果你決定了,或者是還想做一次努力,那你就要勇敢地面對。」

  「嗯?」

  「如果你想要挽救你的婚姻,第一件事就是要讓他戒毒。」

  「對。太對了。」

  「其實現在就是一個機會,你不要心軟。看守所裡沒有煙吸,只要讓他在裡面關上一個月,甚或兩三個月,他的毒癮就會自動斷了。你下得了這個決心嗎?」

  「謝謝你提醒我。這個主意不錯。」

  「他現在是治安拘留還是收容審查?」

  「收容審查。」

  「那好。至少他會在裡面坐一個月,你千萬不要去保釋他。」

  「我不去。」

  「如果他被釋放,你也應當送他直接去戒毒所。下得了這個狠心嗎?」

  「下了下不了都得下!」她堅決地說,「這個教訓,太深太深。」

  「不要考慮面子的得失。」李曉彬告誡她。

  「哼,面子!」她不知是在自嘲,還是在冷笑,「現在還說面子。如果我上一次下了狠心,送他去戒毒所,哪有今天這樁事!」

  她說得對。

  「謝謝你,曉彬姐。打擾您了。明天下午我去律師事務所辦個手續?」

  「好,歡迎你來。」

  李曉彬抬起頭來,看看牆上的鐘,已經是淩晨兩點鐘了。

  她看看鄭梅妹,程鸝,她們倆都很興奮。都和她一樣,沉浸在這個令人悲傷,讓人心酸的故事裡。張燕的敘述那樣樸實無華,而正是這種樸實無華,才使她的親身經歷有了那樣強大的,動魂懾魄的力量。

  指示板上的紅燈還在閃爍,還有人在請求通話。

  程鸝終於關了機。指示板上的紅綠燈一齊熄滅,三個人都從頭上取下了耳機。

  走出錄音室,三個人一起到了就在錄音室隔壁的社會部。曹天潤在那裡監聽,一個晚上,他已經錄了五盤錄音帶。可四個人朝一起一坐,大家都有同一種感覺,這個感覺是首先由李曉彬說出來的,這些電話的內容都不宜播出,尤其是不能直播,侵犯他人隱私。

  於是,這就出現了另一個情況:這與電臺原先的構想相去甚遠。

  曹天潤說,這樣吧,既然這條熱線目前是在試辦,就暫時地聽其自然,不施加任何的人為因素的干擾,水深水淺,用腳摸著石頭過河,水涼水熱,下趟水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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