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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只停了五分鐘,鄧春房裡的電話鈴響了,鄧春一接電話,是張燕媽,寒喧了好幾句。她媽在核查,這下清楚了,女兒沒騙她。

  女行千里母擔憂喲。

  那一夜,鄧春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他覺得,他得尊重她,事情不像他原來所想的那麼簡單。

  第二天一早,他帶了她去廣州的幾家批發市場進貨,他充分地顯示了他的精明,她在那些攤位上早看花了眼,那麼多的新貨,花色、式樣,選材那麼考究,價錢又那麼便宜,便宜得讓人咋舌,可他就是不動聲色。他只問不買,他要一杆子插到底,找到廠裡去。

  她這才明白,康復路的東西,便宜的是服裝,人造首飾並不便宜,因為它並非當地產品,並且已經是二級,甚至是三級批發了。

  晚上回到賓館,兩個人都跑得精疲力竭,卻兩手空空,什麼貨也沒買。鄧春告訴她,沉住氣,我們出來是作市場調查的。只有摸清了市場的底,才能買到物美價廉的貨。

  可鄧春一天調查下來,他也明白過來,他當初的想法並不對頭。因為人造首飾生產的廠家貨色產品往往集中於某幾種產品,而且產地往往離市區很遠,往返奔走並不合算。於是,他決定改變方針,尋找總代理商,在那裡進貨,比廠家更方便。

  至於張燕,他越發感到難以捉摸。她是否根本看不上他,僅僅只是利用一下這個傻瓜?

  不對。

  他的直覺告訴他,她已經離不開他了。不論是在生意上還是在生活上。她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一離開他,她東西南北都弄不清楚,她簡直像個小孩子跟著父親一樣,跟定了他,而且,她一句也聽不懂廣東話。若是身邊沒有了他,她連公共廁所在哪兒都找不到。

  鄧春來廣州,已經是第五次了,他不但對廣州的街道瞭若指掌,而且能用粵語與當地人套近乎。

  到了第三天,鄧春感到可以進貨了。他在幾家大批發市場上找到了真的廠家直銷點,無論是貨是價,他都十分滿意。

  就說那種特大個兒的男式人造「祖母綠」的假寶石金戒吧,那假寶石,黃金的箍兒,都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這些東西,他和張燕都十分內行。他把戒指丟在開水裡,浸泡了二十分鐘,若是品質低劣的鍍銅,早鏽得變了顏色,或發烏,或變紅,可這戒指卻依然故我。

  再說那最受歡迎的珍珠項鍊吧,也不是凡品,廠家確實下了功夫。過去的人造珍珠項鍊,一望而知是假的。真的珍珠項鍊,色澤柔和,略略發烏,珍珠的形狀大小不可能一樣。而假的珍珠項鍊,色澤明亮潔白,形狀驚人的均勻一致。現在的珍珠項鍊,不告訴你是假的,你真認不出來。

  鄧春拿在手裡,心裡暗暗叫絕,這種假項鍊色澤柔和發烏不說,還發著淡淡的螢光,夜明珠一般。形狀似乎一樣,細細查看卻又有差異,真是巧奪天工。他真不知道這些腦筋是怎麼動出來的。

  張燕真不明白他怎麼那樣能沉住氣,也真佩服他能把賣家逼得山窮水盡,她暗自算了筆賬,她這次進的貨,若加價百分之一千,也就是說,兩塊錢一條的珍珠項鍊,每條加價到二十元,還是搶手的,批發都能批出去。可她是小本生意,她眼下只有兩萬元周轉金,全進了貨。

  鄧春又拿出兩萬元。

  她堅決拒絕。鄧春說,我入一股,不行嗎?她無法推辭了。

  進完了貨,鄧春買了只帶輪子的航空皮箱裝了,扛上。

  張燕心中有數,該她發了。山不轉水轉,這回輪到她顯山露水了。

  全虧了鄧春。

  到了旅店,她誠心誠意地請他,他卻說他是男人,她感激得幾乎不能自持。

  那天晚上,她喝了許多酒。她越看越覺得鄧春是個好男人。他那一頭又黑又濃而又略帶鬈曲的秀髮,他那長長的長到下巴的鬢角,他那雙濃眉,那對誠實而又機敏的眼睛,還有他那一身發達的肌肉,她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

  她是情不自禁地撲到他懷裡的,她幾乎比他還熱烈。

  他感到他是水到渠成了,瓜熟自落了。

  酒精在她的血液裡燃燒,對了,那天晚上,鄧春要的是「人頭馬」,那酒不辣不嗆,喝下去,勁兒好大。

  她甚至等不及他來扒她的衣服,她在他的懷裡撒嬌。他把他的吻印遍了她的全身。

  她覺得男人的下巴,唇上的新刮過的鬍子搓那麼紮人,燎逗人,刷子似的。

  她用她的臂彎勾了他的脖子,喃喃地說:

  把我抱到浴缸裡去,我身上有汗。」

  他替她脫去衣服,抱起她,把她放進浴缸,細細地替她洗。洗好了,把她光鮮鮮地抱到床上,然後,他自己鑽進衛生間,好好地沖了一陣。他真怕那酒勁被湧上來,他因過去。

  他用冷水沖,沖得好痛快。

  他從浴室出來,回到房間,卻發現她睡著了。他呆呆地站在那裡看她,她側身躺著,半明半暗的床頭燈開著,柔和的光芒像金色的水在她的全身流淌。

  她的臉子不算很白,可她身上幾衣服遮蓋的地方都白皙如玉。

  她睡著了,正好,沒有羞怯,沒有推拒、沒有遮掩阻擋,那姿態像是在說:

  隨你!

  她那麼美,他是第一次面對一個全身赤裸的少女,他幾乎是驚心動魄地在欣賞她。

  他的房間裡有一尊維納斯,他常呆呆地欣賞那半裸的斷臂女神,心想,女人的身姿,真的這麼美麼?

  現在他信了,那石膏的雕塑哪裡能與風流千種的活生生的人同日而語?

  他不敢碰她,唯恐她醒了。她醒了,不會如此坦然,如此袒裸,如此完全放棄羞怯的自衛。

  他走近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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