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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沒過多久爸爸就讓我進海潤幫著他做事,我的生活似乎真的就步入正軌,再也不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們聯絡了。

  過了半年,媽媽想辦個簡單的儀式,名正言順地將婚期定下來。我故意給寫意去了電話,就想氣氣她。沒想到她一口氣跑回來,還故意玩兒失蹤。

  詹東圳為了找她,一宿沒合眼,後來聽人說仿佛看到寫意坐上了去C城的長途車,他毫不猶豫地追了去。

  我從來沒有見詹東圳忤逆過家長,或者做什麼出乎意料的事情,但是他卻為了那個丫頭連訂婚儀式都沒來,讓兩大家人都很尷尬。

  我甚至有種殺人的衝動。

  數數巴望著娶我沈寫晴的男人有多少,可是他就是不屑一顧。如今連訂婚也不來,當眾讓我難堪,叫人看了多少笑話?他究竟是什麼居心?

  我氣到極處給他打電話,他卻說:「你不該拿話激她,寫意年紀小,比我們都脆弱。」

  我咬牙切齒地回答:「對,什麼都是我不好。她年紀小是我的錯,她心靈脆弱是我的錯。她存心惹得你魂不守舍,也是我的錯。從她一出生到現在,就沒有哪樣不怪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他歎氣,「怪我,全怪我,我問了她不該問的話。」

  我拿著手機,瞪大雙眼,「你問她什麼了?」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說:「沒什麼。」

  「你撒謊!」

  他肯定在撒謊,他是個不會掩飾的人,一說謊就這樣。

  他對她說什麼?他能對她說什麼,引得寫意這樣,我不用腦子都想得到。

  「詹東圳,你聽著!」我盛怒之下對著電話喊,「我沈寫晴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雖然我一點也不愛你,但是我容不得一個要娶我的男人這麼無視我。無論她蘇寫意想我從這裡得到什麼,我寧願毀了也半點不會分給她。」

  我放出決絕的狠話,卻覺得眼睛有些潮。

  「如果還有下一次,」我深吸了口氣,努力想把那些濕潤的東西收回去,「如果還有下次,要麼是我死,要麼——我就要她死!」

  說完這些掐掉電話,我突然覺得臉上有什麼東西滑落下來。我是個不哭的人,因為一流眼淚就會弄花臉上的妝,一點兒也不好看。

  這些日子,我戒煙、戒酒、戒毒,還戒掉他不喜歡的那些朋友,像小職員一樣穿著套裙每天朝九晚五地去海潤上班。我努力地學習著如何生活,學得很辛苦。

  可是到頭來,他卻一點也沒看在眼裡。

  我突然覺得我怎麼能卑賤到這種地步,幾乎成了一個等待寵倖的深閨怨婦,真是作踐。我不是寫意,想起她倒貼男人的那種手段,我就發笑。

  在這世界上,沈寫晴想要什麼男人得不到?

  原來他的生活並不配我,我只適合紙醉金迷的世界,於是我又找回了那些舊習。之後,我在海潤無論做什麼,他們都礙於我的身份,不敢揭穿我,隨我挪用錢。

  後來海潤和厲氏一起合作開發購物中心。

  隔了很多年,我又見到了回國後在厲氏獨當一面的厲擇良。

  聽說他念高中的時候腦子好,性格卻比我還囂張叛逆,後來厲家的大公子因故去世後,他就完全變了個人。厲家故意將他送到這裡來念書考大學,隔絕了以前的朋友,他似乎真的脫胎換骨一般,褪去一身邪氣,還任由寫意那丫頭折騰。

  他是個極其出色的男人,難怪寫意這麼捨不得他。他忽而從容矜持,忽而冷漠高傲,不知不覺間又會在人前立起一堵透明的牆,阻止任何人的接近。有時候,我和他相處都會恍然有種瞬間的迷失。

  有一次我對他說:「你都回國這麼久了,那丫頭沒纏著你一起回來?」

  他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待明白我指的是寫意的時候,輕輕笑了。這個平時當笑都是種工作的人,居然在我提到寫意的時候,嘴角泛起淺淺的溫柔。

  他看了看我,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第一次正眼打量我,然後說:「其實,你和寫意長得還有點像。」他和我談話從來不提私事,獨獨這回例外。

  我不屑道:「不可能。我要是長成她那樣,死也不肯出門。」

  他聞言又笑了笑。

  我想起以前挑釁寫意的話,既然她要搶詹東圳,那為什麼我不可以搶厲擇良?

  但在真正接觸以後我才發現根本是不可能的,我不會愛上他,他亦不會對我有興趣。因為,我和他在骨子裡都是一種人。

  他多半和我有一樣的感悟。

  有人拉著我去炒期貨,虧了很多,我在合作專案的賬務裡做手腳,在各個方面想法撈錢好將空白補回去,這種永無止盡的縫補幾乎擴大成了一個黑洞。

  我和詹東圳的婚禮訂在了十二月,婚期的臨近並沒有沖散那個黑洞隱隱帶給我的陰霾。

  東窗事發那天,我瞬間覺得天崩地裂。父親知道真相以後非但沒有像往常那般罵我,反倒握住我的手說:「寫晴,爸爸知道你為了寫意和她媽媽的事情一直怨恨我,所以從小不是你不想聽話,而是爸爸對不起你,讓你生氣,是爸爸有錯在先,讓你這麼難受。於是你覺得自己越壞,對我就是越大的報復。真的,是爸爸的錯。」

  我潸然淚下。

  父親叫來厲擇良,就我們三個人在辦公室裡。

  爸爸說:「擇良,子不教父之過,寫晴無論做了什麼,都是我的責任。我知道你和寫意好,你就看在寫意的面子上,放過寫晴。」

  「爸爸!」我哭著叫他。

  父親拍拍我,繼續對他說:「寫晴還有幾天就要當新娘了,如今她捅的一切婁子,都由我一個人承擔。」

  「其實,」厲擇良說,「沈叔叔,我們還可以……」

  「沒有其他方法,除非你願意毀了你哥哥的心血,將厲氏拖下水。」父親笑笑搖了搖頭,「不值得,記住,這不值得。你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如今有沒有海潤並不重要,我有兩個女兒,這是我今生最珍貴的財富。寫晴有東圳,寫意有你,而只要你們兩家都好好的,我就很滿意了。」

  厲擇良沉默不語。

  待他離開的時候,父親突然叫住他:「擇良!」

  他回身,站定。

  父親說:「我們的這些話,希望不要讓第四個人知道,對寫晴的將來不好。而且尤其不能告訴寫意,請你什麼都不要跟她說,她還是個孩子,不可能明白這些事情。要是她知道我為寫晴做出這些,肯定會更不喜歡她。」

  厲擇良神色一怔,許久才凝重地點頭。

  「你保證?」父親追問。

  「我保證。」他緩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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