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戀君已是二十年 | 上頁 下頁
四九


  他說:「來接我的車到了,到酒店後再給你打電話。」我說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明天還要工作。他說那好吧。明天再打。

  掛了電話,我用手背擦了擦眼淚,拿起書櫃裡放置的我們四個人的合影,看著被鏡頭定格的他的笑意,他的目光。咬著嘴唇,把想問的問題,一併吞回五臟六腑。

  他不在,心情一片荒蕪。我坐在書房他常坐的椅子上,把腳翹到桌子上,想找一個舒適的姿勢。可是無論怎樣擺弄,雙手雙腿雙腳都像是多餘般無處安放。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深夜十二點,我看向鏡子中的自己,仍然目光灼灼,沒有絲毫倦意。這註定是一個無眠的夜。一個被相思折磨的夜。一個會胡思亂想的夜。一個亂七八糟的夜:

  半緣修道半緣君,一寸相思一寸灰。
  雙宿雙飛雙塵醉,三生三世三輪回。

  52.

  整夜,開著電腦,看著花花綠綠的螢幕。算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再在深夜和電腦為伴了。是從辭職之後吧,電腦之於我,只是一個寫心事記流水帳的地方。

  在今夜,在展翔遠在大洋彼岸的時刻,有多少人,和我一樣,因為思念,才讓網路上各種各樣的消息充斥著腦袋。只是,越是思念,越覺孤單。

  有淡淡的月光從窗戶投進來。如今的城市,早已沒有了真正的黑夜。就算是半夜三更,亦是亮如鄉村陰雲覆蓋的白晝。所以,臥室的窗簾越來越厚重,甚至有的人家,還要在窗簾外面再掛上一層不透光的PVC布料。因為太強烈的光亮,會打擾美好的夢。

  我站在窗前,多愁的心緒感染到了這薄薄夜色。用平方計算的小小窗戶,掩不住我對展翔的思念與從頭到腳的寂寞。我的寂寞,是比這窗戶大數倍的大房子。

  夜色被晨曦替換,是10月2號的早晨。一夜不成眠的我,在廚房裡準備著飛揚繞月的早餐。可能因為是假期,忘記了叫醒他們的時間,站在陽臺上看著下面晨練的人們,有踢腿的,甩手的,慢跑的。悵然的歎口氣回頭,卻發現雙胞胎穿著睡衣站在我的身後,我看向微波爐上的時間,八點多了。他們肯定是沒等到我去叫早,就自己爬起來了。

  我彎腰理順繞月的頭髮。端出他們的早餐,擺在餐桌上,他們坐在鄰近的位置,開始吃飯。

  手機響,展翔來電,我走近書房接聽電話。他懶洋洋的聲音傳來,惺松言語勝聞歌。向我道早安。我也輕聲回答:「展先生早安。」

  他說,我不在睡的好不好。

  我說,好的能再好了。

  他停頓了片刻,說:「誰要說瞎話可是要掉頭發的!」

  我順手拿起散在胸前的長髮,他明知道我是一個愛發如命的人,還說這樣的咒語。我撇了撇嘴回答:「想你想的睡不著了,眼淚流了三大缸。滿意了吧!」

  他在那端輕聲的笑,是用枕頭蒙著頭想極力控制的那種纏綿笑意。我嚷:「再笑我掛了。」他停止了笑。我問他:「一個人睡覺的嗎?」

  答曰:「廢話。」

  再問:「不想會會舊情人老相好?」

  答曰:「只你一個就夠想的了,哪還有空間想別人。」還沒等我說話,他再說:「你猜我身體的哪個部位最想你。」

  雖然離他很遠,明知他看不到,臉上還是飛來兩朵紅雲,輕聲說:「不要臉。」

  他在那頭喊冤:「我說的是心,心臟,拜託夏小姐,你越來越不純潔了,是不是對我有什麼牙念呀?」

  他總故意把邪念說成牙念。我聽著的話,在十月的清晨,終於展顏。

  十點,意外收到小緞的資訊,仍是那樣大大咧咧的用詞:「快到富華總站來迎接本姑娘的大駕!」

  在此之前,邀請了她多次到中山來玩。展翔笑言,要報答她的成全之恩。她都說忙呀忙,忙到沒有時間順道拐個彎到中山。沒想到學會了使用意外驚喜這招。

  帶上飛揚繞月,去富華總站接她。車剛進停車場,就看到她和一個男士站在一輛雷克薩斯的旁邊,談笑風生。背著她一貫使用的那個行李包,帶著寬邊的帽子,太陽鏡拿在手裡,穿著特別長長及足裸的綠裙子,粉紅色的吊帶背心。我記得家裡人說,紅配綠,一台戲。意思就是紅綠顏色的衣服穿出來像舞臺上的戲子。可是,同樣的顏色,到了小緞的身上,卻那麼相得益彰。她笑的花枝招展,花枝成顫,花枝搖曳。我按了下喇叭,她還沉浸勾引陌生男人的興趣中。我囑咐飛揚繞月不要動,下車,走到她身旁。

  看到我,她上來就是一拳,一點兒都不文雅的叫:「你丫怎麼那麼慢!是不是剛拿的駕照只敢開15碼呀,我等你等的花兒都謝了太陽都落了肚子都餓了腸子都渴了你知道不。」

  我像雞啄米般點著頭,不停的說:「我錯了,白小姐我真的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了。罪臣接駕來遲,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和在下一般見識。我保證下次一定提前三天到,把整個富華站都鋪上紅地毯,專等你來,您看這樣行不?」

  她歪歪嘴,繼而大笑著說:「行行行,千萬記得紅地毯的主持人要請我最喜歡的那個。」

  我說好,都按您老人家說的辦。

  雷克薩斯的主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兩個瘋丫頭不著五六的寒喧,半天才蹦出一句:「剛才我還在想,是哪個未出過校門的女大學生流落街頭迷了方向,我還正想著做一回紳士憐香惜玉呢。得了,我這個三四十歲的人了,還被你給涮了!」、

  我扭頭問小緞:「你又咋招惹人家純情中老年了?」

  她無辜的攤攤手,說:「我就說我找不著地兒了,讓他行行好,送我到哪哪地方,別的我還真是啥話都沒說。什麼請我去威尼斯吃牛扒呀去香格里拉吃淮陽菜呀,都是他一廂情願自己想的!」

  她向著雷克薩斯的主人行一個屈膝禮,抱歉的說:「對不起您呐,我耍了你,我有罪。」

  「你還有完沒完。」我拉著她上車。她坐進副座,又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猛地扭頭,望著飛揚繞月,哇哇大叫:「停車停車,我要坐後排,大天使要和小天使坐一起!」

  我看著車內後視鏡,對她說,如果你是天使,上帝都會怪自己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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