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戀君已是二十年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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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病見好,媽媽心中的石頭放了下來,但我的終身大事,又被提到日程上來。春節的時候,就是家鄉媒人最忙的時候。 有媒人來家裡是親,說是個不錯的物件,家在鎮上,這孩子在深圳開了一家賣電腦配件的店,都準備在深圳買房子呢,他也就是想找個同鄉的,說個話都沒隔閡。 我望著媽媽洋溢著滿意的臉,才突然察覺,我竟25歲了。 媒人走後,我告訴媽媽,我不要見面,不要相親。 媽媽問,那你自己談?你談了沒有。 我說有。毫不遲疑的答。 我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回絕媒人的,但最終,我沒有去相親。以後的幾天,也不再有媒人上門。 初六,我在粉河河灘上獨坐。 田地裡麥苗綠油油的生長著,長勢很好。河面上漂著大塊的冰,都下午時分了,還有未融的冰,等待下一個夜晚的到來,等待再一次被冰結。 有兩個小孩牽著幾隻過來,羊兒如久旱逢甘霖般,在麥地裡撒歡。 是一男一女兩個十來歲的孩子,男孩略大。他們坐在我的不遠處,小女孩問:「哥,為啥咱這條河叫粉河?又沒有粉!」 小男孩答:「咱姥爺不是給咱講過嗎?在很久很以前呢,咱這有一個女的,她莊稼種的很好,饅頭也蒸的很好,反正啥都好,就是長的不好。有一年,有一個皇帝來咱們這兒選娘娘,還說如果在哪個村子裡的女的能夠選為娘娘,那個村子就再也不交公糧了。那個女的知道自己難看選不上,就來到這條河邊哭,那時候這河還沒名字哩!哭完了就用這河裡的水洗臉,呀!你猜咋著?用這水洗過臉之後,那女的變得可好看了!跟你一樣好看!到選娘娘的那天,她就被選上啦!就成了皇后啦!這條河就被那個皇帝取了個名,就是現在的粉河啦!」 「那這條河有多長?」小女孩兒問。 小男孩兩條手臂打開,盡力的向後伸展,比劃著:「這麼長!」 小男孩開始揪著小女孩兒的辮子問:「咱姥爺講的時候你就會睡覺就會睡覺!」 小女孩嘻嘻叫著:「哥別揪,別打了哥,疼!」 他們牽著啃麥苗啃到滿嘴綠液的羊走了,剩我呆若木雞的看著他們。這一幕,那些話,何曾相似!!!只是心中早已找不到合適的言語。不懂得如何恰當的去描述此時的心情。 我逃不開,掙不脫,一輩子,都和你有關。滿紙的悲痛淒涼,卻寫不盡我心中萬分之一的滄桑! 那些我賴以生存的記憶,在此刻,幻化成了一把可以斬斷世間萬物的問天寶劍,狠狠的刺向我的胸口,再快如閃電般抽出。我還沒來得及驚愕,還沒來得及捂住傷口,就被噴射而出的鮮血震住。紅色的液體四濺開來,在空中翻滾起舞,再落滿我的周身,像一隻只紅色的吸血蟲,直入骨髓,腐蝕一切器官。我都還沒有機會憐憫自己,就已經灰飛煙滅! 我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哭了整整一個夜晚加一個白天。媽媽開始還會勸說,後來也只能陪著落淚。因為我什麼都不說,哪怕是父親發了雷霆大火,我什麼都不說。 我有什麼是可以說的呢?勇敢愛了,沒得選擇,只能勇敢傷! 一場風花雪月的夢,講給誰聽! 我想離開。連家裡都不想呆。我不要緬懷,也不要悲哀。 我不想尋死覓活,可我不知道除了死亡,自己還能逃到哪裡。但至少不想呆在任何一個熟悉的地方,我要不停的走路,每天都去不同的陌生的地方,不管有沒有人會懂得我明媚的憂傷;不管會不會有人對我憐惜的敞開心房;不管那裡是不是我想要的天堂。我都想一直在路上,一直在路上,不停留,每天都睡在不同的酒店客房,不放下行囊。沒有目標,只要去很遠很遠的遠方。陌生的地方。有山沒山無所謂,有水沒水也無所謂,什麼都無所謂,我不帶著自己的思想,每天要把自己弄的很忙。我甚至想得一種病,一種選擇性遺忘的病!我要讓生活在我的悲愴下,像在顯微鏡底下,脈胳清晰,淋漓盡致!我不和任何人交往,沒有必要;我不和任何人相見,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位置;不和任何人重逢又別離,雖然別離往往比相聚更加的精彩。我不和任何人擦肩,也不和任何相愛。 一路向南。因為南邊溫暖。 32. 正月末,我向父母告別。 臨走前夜,和媽媽睡在一個被窩。於是那一夜,便不再覺得寒冷。 原來人和人,只有近近的靠著,才會溫暖。說什麼距離產生美感!都是假話。我和展翔,如果不是總隔著萬水千山,或者不會有此刻的天各一方,肝腸寸斷。 媽媽探詢的目光,我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只是沉默,一味的沉默著。她亦不再逼問。知女如母,她還有什麼不懂的!懂我的傷,我的痛。雖然,她不知道是哪個人給了我這麼多的傷和痛。 我告訴媽媽,開工後我會很忙,不再每週打電話了,你們不用掛念。 第二天,出發。 2007年3月11日,到廣州。 廣州火車站,川流不息的人群。想起一句話:不到廣州的火車站,不知道中國人多。確實如此。我隨著人群走向出口右側的天橋,望上看,全部都是黑壓壓的頭頂,猶如驟雨初來時的烏雲,而且是移動的。廣州,這個城市,每天都接納著如此多的人,而今天,我亦是其中之一。只是廣州不是我的終點,不是我的目的地,我只是經過它,再去往別處。 走到天橋上,不再往上走,因為往上,便是汽車站了。我還不知道去往哪裡。望著下面的車來車往,望著一撥撥湧上天橋的人海,一片茫然。 下了天橋,剛好有一輛公車進站,於是就跳上去。沒有目的地。只想倚著車窗看看這座城市。 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有展翔。 有幾樹木棉初開,像火一樣的紅。沒有樹葉的襯托,愈發覺得厚重清冷。木棉是極典型的南方花木,亦是英雄之花。記得在中山時,紫馬嶺的公園裡,有兩列粗壯的木棉樹。曾見過當地的男人用梯子爬上樹,去摘盛開的花朵。據說,木棉花曬乾後煲湯,是頂好的藥膳食材。只是看著那些花兒掉落在地上,再被裝進粗糙的袋子裡,竟有些不忍。 一朝盛開,一世結束。 在不知轉了多久之後,竟又回到了原點:火車站。於是下車,再去售票口買車票。去哪裡的都行,只要是馬上走的。 於是就登上了N720次列車,這列火車,將把我帶到岳陽。 岳陽不是目的地。我也本就沒有目的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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