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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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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那時候真是活得挺沒心沒肺的,前途啊未來啊什麼的一概都建立在隨心所欲的喜好之上,明明活得特頹廢特盲目,可愣是覺得自己特有性格特另類。時間是世上最無情的東西,不管我們怎樣留戀那段無拘無束的青春時光,它也絕不會為守住這份純真清澈而駐足。 樂了半天,樂夠了,開始喝酒。我知道程哥有心事,昨晚我就看出來了,陪他一杯杯地喝,三瓶1995年的帕圖斯很快就被糟蹋得一乾二淨,暴殄天物!喝完酒,程哥又拉著我開始唱歌,一首接一首地,專揀革命歌曲唱,直到把嗓子嚎得跟破鑼似的。 唱完歌,接著喝酒,直接上啤酒,一罐接一罐。我肩負著送他回家還有接修月出院的重任,沒敢再喝,就坐在那兒看他喝。這幾年,我們各忙各的,很少聯繫,偶爾從媽媽那兒聽到隻言片語的,沒什麼實質性資訊。 空啤酒罐越堆越多,程哥終於喝得差不多了,垂著頭坐在我面前,啞著嗓子道出了憋在心裡的那些事。我安安靜靜地從頭聽到尾,心裡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老婆、兒子、初戀女友,再加上一個念舊情的男人,俗不可耐的組合,故事卻跟傳統的第三者有點不同。老婆是西班牙華裔,名門望族,溫婉賢慧。兒子今年四歲,聰明伶俐,乖巧可愛。初戀女友,曾經相愛多年,美麗善良,唯獨沒有家世背景,結局不難猜。程伯伯的手段沒什麼新意,跟我爸如出一轍,利用權力封殺。不同的是,我很幸運,背後有修月的支持。程哥沒我幸運,棒打鴛鴦的事理所當然地發生了。接著程哥負氣遠走國外,失去了女友的消息,多方打探未果。三十歲那年結婚,生子,日子很平淡地過。 去年,他帶妻兒去法國度假的時候,意外重逢了初戀的女友。他嬌妻幼子在側,她卻始終孑然一身。他無法面對她堅定清澈的目光,更無法面對她強忍淚水送出的祝福。然後,他帶著妻兒回到西班牙,她留在法國,什麼也沒發生。後來,初戀女女結束了為期兩年的訪問學者交流,年初返回D市,教書,平靜地生活。意外的邂逅,似生命中小小的插曲,時光流逝,一切依如往昔。只是程哥的心,再也找不回無波無瀾的寧靜。 程哥說完了,又開始喝酒。他需要的並非安慰抑或勸解,唯一希望的,也只不過是找個貼心的朋友,能安靜地聽他傾訴。程哥是個重感情的男人,他心裡糾結的,並非是初戀與妻子之間二選一的抉擇,他從未想過背叛自己的妻兒。令他感到煎熬、令他無法面對的,是初戀女友寧願終身不嫁的那份堅持。當年,是他父親強硬地拆散了他們,她卻不怨他,不怪他,更不願拖累他,只是默默地守著心底對程哥的愛,選擇一個人堅強地生活。她的經歷、她的堅持,若非親耳所聞,我一定會認為這是憧憬愛情的女孩兒編織出的童話。我不知道愛的力量是不是真的如此強大,可我被這個真實的童話深深打動。 喝完了,唱完了,發洩完了,臨走前,我拉著程哥的胳膊,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程哥,儘快回西班牙吧,遠離她的生活,徹底忘了她。聽起來很殘忍,可這是你唯一能做的。你依然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她依然堅持著多年前的那份愛,孤單卻堅強地生活,我想這也是她所希望的。能守著心底一份純美的初戀獨自走過一生的女人,我想她也許可以原諒你沒有為愛付出同等的堅持,可一定不會原諒你對家庭、對妻兒的背叛,儘管你背叛的人並不是她。」 程哥已經有了七八分醉意,可我知道他都聽見了、記住了,因為他笑了,笑得很寬慰,很釋懷。 我送他回家,下車前,他拍拍我的肩膀,說:「南南,程哥謝謝你。臨走前,哥也囑咐你一句,曾經滄海難為水,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第七章 美女救英雄 「……現在我還剩最後一件事要做,好事——幫你修理修理胳膊腿兒,好讓你驗傷的時候更有說服力!」 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十點多,我在樓下給修月打電話問他齊貝在不在。 他問,你那麼關心齊貝幹嗎? 我說,怕她在我貿然上去不合適。 他說,你在樓下等我,不用麻煩值班護士下去給你開門了。 我說,你行不行啊,別暈倒在樓梯上。 他沒說話,直接把電話掛了。 沒幾分鐘,七號樓大廳的門從裡面打開,修月一個人走出來。我迎上去,他特自然地把胳膊搭我肩膀上,皺了皺眉:「滿身酒味兒。」 「你現在回家了明天誰去給你打針?」我摟著他的腰扶住他。儘管姿勢曖昧了點,但這完全是出於無產階級兄弟的革命感情。 「下午回來再說。」他攬著我,一路走到車邊。 「上午呢?」坐進車裡,我問。 「去跟張行長見個面。」 「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嗎?你這樣了還非得趕過去見他?!」我口氣不怎麼好。 「公司財務資料外泄,有人匿名向證監會舉報我們去年虛報銷售業績,欺騙股民。」 我一聽,心裡咯噔一下:「公司真的這麼做了嗎?」這事確實麻煩。 「你覺得呢?」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問。 「需要偽造財務資訊欺騙股民的大多都是些業績滑坡、想靠作假挽救股民信心的公司,我們完全沒必要這麼做。而且這幾年證監會正嚴厲查辦上市公司虛假的財務資訊,鋌而走險毫無意義。」其實就算沒有理由,我也相信他不會這麼做。 「知道得還挺清楚。」他笑。 「那你打算怎麼辦?」我有點擔心。 「速戰速決。這事還沒正式立案調查,張行長是從證監會內部得到的消息,急著找我見面就是把這事告訴我,讓我提前想辦法,正式立了案就不好辦了。」 「你準備讓他幫你辦?」 「這兩天證監會副主席帶著工作組在省裡考察,明天晚上就走。那個副主席是張行長的大學同學,中午張行長約了他跟我一塊兒吃飯。」 「你覺得你有體力來回在路上折騰四百多公里嗎?」我冷冷看他。 「你覺得我不應該去?」他淡聲問。 「就算你不去也有很多辦法可以把這事給擺平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動用長輩的關係解決這事確實不難,可你知道這個副主席是什麼來路嗎?」他睜開眼睛,笑裡帶倦,「草根出身,靠著老丈人爬到今天。可笑的是,在他眼裡我們這些人包括他老婆在內,通通都是不學無術的二世祖,仗著父蔭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的貨色。」 「他是什麼樣的人跟你有什麼關係?你至於放著自己的身體不管,跑去跟這種人較勁嗎?」我很不理解。 「這不是跟他較勁,我只是不願意看著長輩放下身段去跟這種人打交道。況且就算長輩出面把這事處理了,他肯定也咽不下這口氣。我去陪他吃飯,笑臉相迎外加金卡送上,不但能解決這事,還會讓他覺得特別爽。」 「你有自虐傾向啊?幹嗎把自己送去給這種人作踐!」我特不忿,這廝發燒把腦子燒壞了吧? 他勾起唇角,似是笑了笑:「我向他低頭,並不妨礙我把他變成一條能忠心為我辦事的狗。」 我沉默,他說的都對,把所有事都考慮得很周到,可獨獨忘了考慮他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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