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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這場景再俗套不過了,在我來上海之前,我婆婆就表演過一次了,今天,我媽又重現一次。她們都以為我和劉易陽之間是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兒小題大做,以為我童佳倩聽幾句甜言蜜語就能百煉鋼化繞指柔,以為讓劉易陽進來坐坐,等再出去的時候,就今昔不同往日了。她們太低估我童佳倩了。

  「錦錦像個大姑娘了。」劉易陽在目送我媽抱著錦錦下樓後,評價道。

  「—個尚不會走路的大姑娘。」我真慶倖剛剛錦錦沒脫口而出叫出「爸爸」二字,不然,也許這會兒我面前正上演著父女大團圓的感人戲碼,而我則是那個導致他們骨肉離散的罪魁禍首。

  「佳倩,你瘦了。」劉易陽柔情似水,志在將我淹得五迷三道。

  我抬眼瞄了他一眼,他也瘦了,頭髮理得很迷人,黑色外套很迷人,而那緊抿著的雙唇更加迷人。我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童佳倩,你竟然說他迷人?你是太久沒沾葷腥,饑不擇食了吧?

  「媽說,你們住得很差。」劉易陽環視四周

  「是沒法跟她的樓中樓比。」

  「媽說,你吃得很省,中午在外面永遠是一碗米粉。」

  「我愛吃。」

  「媽還說,你在這邊沒有一個男性朋友。」劉易陽說笑道。

  而我真是哭笑不得,欲哭無淚。真不曉得,如果我要是把劉易陽和孫小嬈的光輝事蹟告訴了我媽,她又會是怎樣一番言論?大概得說我夜夜笙歌,換男人如換衣服一般方能解氣吧。

  「你心裡在想什麼,你想什麼時候回北京,什麼時候恕我無罪,這些都是媽沒說的。」劉易陽一步一步走近我,於是我周遭的空氣越來越稀薄。

  「我,我還沒想好呢,你先請回吧,想好了我自然會通知你。」我依日選擇做縮頭烏龜。

  可惜,劉易陽捧住了我頭,強迫我直視著他,不容我逃避:「童佳倩,如果你不回,我也不回,你可以在屋裡慢慢想,我在樓道裡等。如果你說你永遠無法原諒我,我就走,永遠不在你面前出現,讓你去過嶄新的生括,可如果你對我還有感情,就原諒我吧,讓我用今後的幾十年來彌補我的過錯。」

  我的視線模糊了,劉易陽在我的眼睛裡,一會兒渙散成兩個,一會兒又聚集成一個:「我恨你,恨你,我恨你。劉易陽,我們是彼此的唯一不是嗎?我們是彼此的永遠不是嗎?為什麼你要犯錯呢?為什麼要讓這份完美不復存在呢?彌補?你怎麼彌補?你乾脆拿石頭來打我的頭,讓我失去記憶好了。」我嘴上一邊說,腳底下一邊踢。

  劉易陽不說話了,他用嘴堵住了我的嘴,我張開牙齒咬了他,可他仍然沒有放開我。他的吻讓我漸漸失去力氣,失去意志,八年的光陰在我眼前如幻燈片般輪回,高中時代的校服,大學時代的電影票,第一張合影,第一場擁抱,第一次侃侃而談的共同的未來,談完了綻放出的期待的微笑,第一套西裝,第一筆工資,曾經的上海,曾經的驚喜與纏綿,醫院的驗孕單,還有遍佈玫瑰的玫瑰園,紅豔豔的結婚證書,因為隔牆有耳所以不敢放肆的洞房花燭夜,孕期的百依百順,產房中的奮戰,產房外的煎熬,錦錦的第一聲啼哭,還有我們三人緊緊相握的手,這種種種種,仿佛配上了曼妙的音樂,在我的眼前緩緩流淌。

  「走吧,我們下樓技錦錦去。」我用力攥了攥劉易陽的手。

  劉易陽反握住我的手,帶著我往樓下走。我在陰暗而陳舊的樓梯間盤旋,竟恍惚以為這棟危樓就是我的家,不為別的,只為這會兒劉易陽正緊緊守在我的身邊。「四還為家。」我呢喃出這四個字來。「什麼?」劉易陽站定下來。「房子不是家,你才是家。」我站在比劉易陽高一階的臺階上,與他對望。劉易陽呆若木雞的狀態維持了四秒,隨後,他將我打橫抱離了地面,喲呵了一嗓子後,向樓下奔去。我把臉埋在他的肩窩,心說這他要是一腳踩空,說不定還真能抱我磕失憶了。不過無所謂了,過去的終歸會過去,未來也終歸會到來。

  晚上陳嬌嬌給我打來電話時,都快十一時了,而我和劉易陽都己結束了夫妻小別後最常做的事兒了。完事兒後我枕在劉易陽的胳膊上:「那件事,下不為例。」劉易陽在我的頭髮上親了一口:「我從來沒有對除你之外的其他女人動過心。」我狠狠在他腰側擰了一把:「從哪兒學來的油嘴滑舌?」

  陳嬌嬌劈頭蓋臉就一句:「童佳倩,你快回來吧,你和劉易陽上了孫小嬈的當了。」

  「上當?」我腹肌一用力,坐直身來。

  「劉易陽根本沒和那殺千刀的小狐狸精上床。」陳嬌嬌吐字標準,標準得就算我不相信我所聽到的,也無須再讓她重複一遍。

  我偏過臉去,用餘光掃量著劉易陽。不可能的,劉易陽不可能白白認下這麼一條足以殺頭的罪來。劉易陽回望著我,一臉困惑。我故作鎮定,擠出一個笑容送給他。

  「那天你們家劉易陽除了喝醉了,什麼事兒都沒幹,而且他豈止是沒對不起你,簡直就是太對得起你了。你知道殺千刀孫小嬈怎麼說的嗎,她說劉易陽喝醉了口口聲聲都是你童佳倩的名字。陳嬌嬌說的酣暢淋漓,我簡直可以體會到她把口水噴在話筒上的力道。

  「首先,先麻煩你把殺千刀三個字去了,說一遍就可以了。其次,這你是怎麼知道的?」我問得小心翼翼,不讓劉易陽聽「我上她們公司找她去了,嘿,一找就找著了,你說她這大明星混成這樣,還混個什麼勁啊?」

  「哦,重點就是我去警告她,別再染指劉易陽,否則我會要她好看。」

  「她會怕你這個小老百姓?」

  「我從頭到腳一身名牌兒,她兩三眼就看得心虛了。甭管什麼年代,有錢能叫鬼推磨,我跟她說了,花錢雇幾個人在她這小臉兒上劃上幾刀,就夠她記我一輩子了。她怕了,什麼都招了,說那天劉易陽跟她那兒喝多了,她本來是打算犯犯賤的,可劉易陽抱著她喊佳情,然後就醉倒了,她也沒轍啊,那種事兒男的不會動了,還怎麼做啊?」

  「那,那,那然後呢?」我手心汗津津的。

  「然後那殺,不,那孫小嬈就把劉易陽扒光了。嘿,其實說穿了,你吃虧就吃在你老公的裸體讓別的女人見過了。」陳嬌嬌笑得嘎嘎的。

  「陳嬌嬌,說重點。」

  「好好好,然後你老公醒了,見了全裸的自己和半裸的孫小嬈,外加上醉酒後的頭暈目眩,四肢無力,那自然就浮想聯翩,跳入那小賤人的套圈嘍。」

  「那,那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怎麼想的?」我實在不方便直言孫小嬈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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