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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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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心 一直要到分手才明白:我們都辜負了自己的心。 竟然是個夢! 從結婚,到離婚,這七年竟然只是個夢。 我的人生仍然如少女的額頭般皎潔飽滿,了無缺憾,並沒有碰得頭破血流。我心滿意足的睜開眼,看見新的頂燈;四顧,是新的傢俱。一時間竟然恍惚:這是哪兒? 定神細想,我確實離婚了,這裡是我的新居,我在夢裡重溫了結婚離婚事無巨細的全過程,這一竟然跨越了七年。 像是面鏡子阻隔在晝夜之間,分開了兩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其實冗長的一切,在另一個世界裡不過是個短暫的夢。 1 我不想起床。 起床意味著必須返回到鏡子這邊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我很難堪。 小學一年級的班會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尿褲子,或者大學考政治經濟時因為作弊當場被抓,都不能與現在相提並論。 我欠大家一段冗長曲折的解釋,我害怕自己根本無法解釋清楚。 「你怎麼會離婚?博客寫得那麼肉麻。我以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婚你們也要白頭到老。」水晶說。 每個人都這麼認為。 甚至包括我自己。 就算要放手,也應該由我先來。 現在才明白生活低調沉默的好處:所謂自生自滅,也未嘗不是種自由自在。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牛皮吹脹一定會破,大道理都可以信誓旦旦的說給別人聽,輪到自己身上,縱然事情發生了也還是覺得有種不真實的隔膜。 善良的五月勸慰我:不要計較得失,至少那些幸福的時光曾經屬於你,堅不可摧。 但我並沒有失眠或食不下嚥,看從前的博客文章也不覺得刺痛,倒時時因為恬不知恥的肉麻而臉紅。那些曾經的小小快樂就像吹過草地的微風,泛起綠色的漣漪之後便無影無蹤,並未留下什麼永恆深邃的痕跡。 我收到一封Email,要求對兩套香港特價度假產品含機票、酒店予以確認。細看資料,機票上是豬和一個叫C的女人。 雖然離了婚,但他並不介意仍與我分享攜程卡上的積分。 聖誕吐故,新年納新,多麼緊湊的安排! 「麻煩你換新的聯絡郵箱。」我打電話過去。 「我會,對了,把你的相機借我用。」豬說。 「什麼?」我懷疑自己的耳朵。 「你的相機呀,我要拿到香港用。」 「你自己的呢?」 「你的比較專業嘛,效果好。」 「你自己為什麼不去買一台?」 「誰知道什麼時候再用?那麼貴,買不如借。」 我愣了半天,真正哭笑不得,「只此一次下不為例。還的時候別忘了把照片刪乾淨。」 「那還用說?才不會留給你看。」豬得意揚揚。 豬從不願意給我照相,我大概不是他心目中可以入畫的那類女人。 我甚至相信,這個男人將來蜜月時會諮詢我哪個島嶼的性價比最佳,同時會問我是否可以幫他講價打折扣,不知算不算不計前嫌。 奇怪的是並沒有憤憤不平。 感情是沼澤,陷入容易,自拔困難;我媽卻進出自如,如履平地。 在菲律賓的海灘上,我看見一個小男孩專注地砌成一座高大的沙丘城堡。傍晚漲潮,只一個浪頭,城堡就成了斷壁殘垣;再一個浪頭,就只見一片黃沙,城堡像從未存在過。 也許我們的婚姻使用沙子做成的城堡,堂皇而脆弱。 2 肖風曾經問我,「喂,怎麼會是和這樣一個男人?」 怎麼會? 第一次看到豬的時候,我馬上感到後悔——後悔為這次相親特地買了副隱形眼鏡。 他的聲音像是風吹過一根空的金屬管。為了顯示聽得認真,我不時與這個男人對視片刻,於是看清了他醬黃色的臉、模糊的五官、寒酸的灰色棉大衣與巨大笨重的人造革旅遊鞋。我避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沾滿污漬的鏡片後面閃爍,像兩個小小的三角形的洞。 從假山上下來的時候他像紳士一樣伸出手來扶我,卻突然腳下一滑順流而下。看著仰面朝天躺在雪地裡的豬我放聲大笑,毫無憐憫之情。 午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問我,「咱們還有見面的必要麼?」 我迅速估計了一下形勢,反問,「你覺得呢?」 他笑了,說聲「有」,付了賬。 「如果我當時說沒有必要你會怎麼樣?」我事後問他。 「AA制,各付各賬。」他自得的回答。 第二次見面是在公司樓下。 看見他我說不上高興,但很高興能把禮物帶進辦公室——我那該死的虛榮心。 他送來的康乃馨用皺巴巴的報紙包著,玻璃花瓶打著施華洛世奇的LOGO卻含著碩大的氣泡。「假的。」同事說。 事後他說,外國都用報紙包花,花瓶是公司發的,員工禮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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