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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為什麼不早一刻,不遲一秒,偏偏讓我看到?」章磊冷笑,沉痛遮斂了面容。

  悠言要起來,膝上一軟,跪倒在床上,兩手攀上了章磊的袖子。髮絲,從肩上滑落,一張臉,蒼白得像死人。

  「老闆,他怎樣了?求求你,告訴我,他怎樣了?」

  手,胡亂在他臂上抓劃著,像要攀住什麼,肯舍她一點消息,她近乎瘋狂,哭叫,眼前,晃著他空蕩的袖管。

  那最後一眼,撕碎了心。

  「言!他不過斷了二指,你卻要死了,你知道嗎?」狠狠扒下她的手,章磊一拳揮落床上,閉了眼睛。

  一抹高挑的身影跑入,奔至章磊面前,一拳打向他。

  「章磊,你為什麼要告訴她?那人沒了二指,路悠言會沒了命!你怎麼不知道啊!!」Susan怒道,淚水卻流了一面。

  章磊握緊了手,突然竟不敢去看悠言。

  眼底餘光中,女子已不哭不鬧。

  她一動不動跪坐在床上,長髮散亂,攏了瘦削的肩背,如破碎的洋娃娃,眼瞳再沒有了一絲生氣。

  房間中,三人,卻宛似無人。寂靜得連淡淡的呼吸聲也能聽到。

  「我要去看他。」不知過了多久,悠言出了聲。

  Susan苦笑。

  「言,笨蛋,你以為你睡了多久,差不多半日了。這事,早叫媒體捅破了天,現在醫院那邊都是人,顧瀾的保鏢,還有顧夜白自己的保鏢,重圍了醫院,你不可能看到他的。」

  「我去求他。」

  「傻瓜。」Susan低斥,看她眉眼堅決,不禁又紅了眼圈,「言,不行的。」

  「我一定要見他。不管怎樣。」悠言輕輕道,眼裡突然有了清淺的笑意。

  章磊臉色一沉,她的聲音很遠。

  「我去求子晏。」Susan咬牙。

  這樣蒼白的笑。只要林子晏肯幫,這次要她做什麼她必定做。哪怕當他一輩子的跟班。

  「珊?」悠言看向她,清澈的眸閃過猶豫。

  「你是顧夜白的命,我不求他,你認為他不幫忙麼?」Susan一笑道。

  「命?」悠言搖搖頭,腦裡回想起那幕驚險,他把那個女子摟進懷中護著她。如果不是要保護她,以他的身手,又怎會受這樣的傷?

  那個人是誰?那種境況下,她的眼裡只有他,竟全然忘記了那女人。

  命?那女子不也是他的命。他的手,比什麼都寶貴來著。

  嫉妒嗎。心疼嗎。是的,嫉妒又心疼。想問Susan那人是誰,卻始終不敢問。

  路悠言,你害怕那人是懷安。除了你,他還有其他願捨命相護的女人。

  「我去找子晏。」看到眼前的女子再次陷入安靜中,Susan心疼之極。

  「珊,電話給我。」

  Susan搖頭,苦笑,「我吧。你現在這樣子,哪指望你能問出什麼。」

  微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悠言把頭蜷縮在膝蓋上,呆呆看著天花,也不說話。

  章磊神色愈發深沉,燃了根煙,又狠狠撚熄了,走到床畔,把悠言整個抱到自己的膝蓋上,揉進懷中。

  悠言只是一動不動,也不看他。

  章磊把下巴擱在她柔軟的發心上,低聲道:「言,我帶你走好麼。他以前可以為你做的,我也可以,就我現在看到的,他對你只有傷害,你何苦還去糾結?你的病需要好好靜養。」

  悠言突然抬頭,漆黑的眸,望進男人的眼裡。

  「你不是說過想去荷蘭和古巴麼,我帶你去好嗎?我們離開這裡,我會好好照顧你——」

  大掌把懷中的女子摟得更緊。

  聲音,輕而冷。

  「放開。」

  那冰涼的在男人懷裡的手足也用盡了力氣,抗拒起來。

  章磊緊皺了眉,苦澀一笑,懷中的女子動作更加激烈。

  章磊眼內又閃過狠厲。

  「言,這一生,我從沒想過要得到過誰。」

  一怔,悠言又慢慢平靜下來,凝向章磊。

  「老闆,我喜歡你,像遲大哥一樣,很喜歡。只是,要說那個人,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即使他變成了殘廢?」章磊冷笑。

  悠言淡淡一笑,臉色依舊蒼白。

  「莫說他斷了二指,即使是斷了一隻手,他還是他。」

  想了想,末了,道,「我可以照顧他。」

  「路悠言,你快死了!」一陣焦躁,章磊語氣狠絕。

  「那又怎樣?」她反問,似乎在說著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像是被什麼灼燙了手,章磊把她放下,站到窗前,又摸出煙。

  「言。」Susan急急走了進來。

  悠言幾乎是從床上蹦起,跌撞著過去,緊攥住了Susan的手。

  「子晏說,已動了手術,斷指是駁上了,只是以後能不能像從前一樣——」Susan垂眸,聲音低了。

  她黯淡掉的話,悠言怎會不明白?咬緊牙,心裡一陣悲苦。

  「言,再晚點,我們過去。子晏會想法把人調開,到時我們見機。如果,不行——」

  「不會不行。」煙霧微嫋,章磊淡淡道:「大不了,打一場。言,我既說了,便不會收回。你想見他,我一定幫你。」

  Susan瞟了他一眼,疑慮道:「他們人數很多——」

  鳳眸輕落在悠言身上,目光灼熱。

  「你們到了那邊,進不了去,就給我電話。我會在醫院附近候著。」

  道了謝,悠言微微別過了頭,男人眼中的炙熱,她不敢看,也無法回應。

  這個無法,便是永遠了。

  ***

  醫院。

  廊道拐角,悠言捏緊了Susan的手,Susan環著她,早汗濕了手心。

  病房外,戒備深嚴。清一色的高大的男子。

  顧瀾冷眼站在中間。懷安掩臉坐在長椅上,一聲不響。

  林子晏卻低頭與一個女子說著什麼,高大的身形掩去女子的面貌。

  只有細細的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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