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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悠言親了親靜,道:「告訴媽媽,那是爹地給靜寶買吃的,不是給媽媽,媽媽可以不要,但靜寶已謝過爹地了。」

  靜歪了頭,似懂非懂,末了,又點點頭。

  把靜放下,她便往屋裡跑去。

  唐璜笑道:「悠言很聰明。」

  許晴淡淡一笑,眸光落在悠言身上,道:「悠言,今日才算真正認識你。」

  一句話,幾分譏諷。

  林子晏冷笑:「許晴,我也是今日才算認識你,何必。」

  顧夜白淡淡道:「真正認識了,不是很好麼。子晏,你這樣著急,又是何必。」

  悠言微闔了眼,心是鋒刃過的疼。

  「你們都有完沒完。」Frankie皺眉道:「Yan,我可是累了,你快別磨嘰,芝麻開門罷。」

  悠言咬牙,望向顧夜白,道:「我用第二個願望,換你們不進這個門。那時你說過,只要是我提出的,你便——」

  顧夜白眉峰一斂,淡淡看了子晏一眼,道:「無妨。」

  悠言點點頭,突然只覺有細微的空氣劃過,一驚,挎在手上的小包已不翼。

  有人心虛,趕緊把山芋扔給了Frankie,道:「鬼,芝麻開門的咒語就在裡面,你來。」

  Frankie賊賊一笑,已信手拉開黑色小包的鏈子,走到與靜家的相對的另一戶前。鐵門,剝落了鐵銹,緊閉著,有幾分單薄。

  悠言臉色發白,退了一步,唐璜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冷聲道:「子晏,你在做什麼?」

  林子晏不敢看悠言,對唐璜假裝聽不見。

  許晴冷笑道:「悠言,好歹同學幾年,難道我們就這樣不招你待見?我便拭目你這屋裡的寶貝。

  唐璜皺眉,道:「她不願意,你們何必逼她?白,你也不說一句嗎?」

  顧夜白淡漠了神色。

  空氣中,細微的金屬撩撥聲音。

  「Bingo!好了,請君入甕吧。」直起腰,Frankie做了個v的手勢,頭一低,高大的身子已進了去。

  「啊。」屋中傳來的Frankie的聲音有幾分驚恐。

  半掩的門,屋內光線昏暗,只見浮沉空中舞。眾人一凜,緊跟著進了去。

  當離得最近的唐璜的身影也消失在斑駁的門裡,悠言微闔了眼睛,打開雙手的時候,是滿手的晶瑩。

  阿靜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正歪著小腦袋怔怔看她。

  那是室外。

  室內,氣息凝滯,壓抑。

  「她瘋了。」許晴掩了臉,低低道,聲音微微顫抖,仍難掩吃驚。

  Frankie餘驚未散,看了眾人一眼,顫抖道:「Yan她是不是神經病?顧老三,你小心點。」

  「老鬼,住口,我說住口,你聽見沒!」林子晏底聲音低沉,抑了怒意。

  子晏話音未落,不約而同,唐璜和許晴已望向顧夜白,這中間,只有Frankie不明白,他們到底經歷了怎樣一場震撼。

  無數的紙張,慘白漾眼。沒有任何物事,只有一隻怪異醜陋的蟲子,趴爬在紙上,如果仔細看,也許有人會發現,那是斷了翅的蝶,只餘軀幹。

  屋子,不大,昏暗森冷。密封的窗簾蕩開了一道口子,映了些許光線進來,微弱了陰暗。

  雜物覆了四周,塵積。啤酒罐子,速食麵盒子,散了一地,氣味難聞。

  廳中,一張樸舊的桌上殘羹猶在,半隻發了黴的麵包,一瓶傾倒了的牛奶,乳白色的液體早已乾涸,卻仍惹來了老鼠。數隻老鼠在桌上蠕爬,小眼睛泛著幽綠的光,也不怕人,啃著桌上的碎屑殘冷。

  桌邊,圍了二張小木椅,一張椅子上,坐了一隻泰迪熊,另一隻卻被隨意攤放在桌腳。

  每只泰迪熊的脖子上都掛了個小牌子。

  一寫了小白,一寫了豬言。

  小白那只雖鋪了微塵,卻尚算整潔,坐在椅上,飛揚跋扈。言的那只,毛色黯淡,髒兮兮,聳塌的小腦袋,委屈的在譴責主人的偏心。

  如果說鬼子驚懼的是這昏暗骯髒的屋子,那掛了小牌子的二隻小熊,還有覆了一室鋪了一地的怪異蟲子,那麼林子晏,唐璜還有許晴震驚的是這間屋子。

  淩亂吧,骯髒麼,這般醜陋。

  然,這屋內所有的擺設,窗邊盆栽,牆角塑膠模特,沙發,桌椅,即連茶几上擱落的調色盤,畫筆,沙發上的純白襯衣,事無巨靡,無一不滲透了昔日的影。滿室昏暗,光影斑駁無依,年年又歲歲。

  G大的校園,幽靜的寓所,所有年華正好。除了Frankie,這裡每一個人都曾到過的地方。

  那個女人,複製了她昔日情人的寢室,一點一毫,半絲不漏。除卻那骯髒的熊,那恐怖的蟲子。

  與時光拼記憶,最愚蠢。

  門外傳來微微的響聲,瑟縮又淒涼。

  看了一眼那嬌小的身影,Frankie仍舊顫然。

  「她是神經病。」指指腦袋,猶太人小聲道:「她這裡有點毛病。」

  許晴臉色微白,看著門外的影子,幾分恐懼,又沉重。低道:「只有瘋子,才會這樣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你們說夠了沒有。」林子晏大怒,握緊了拳頭,唐璜死死拉住了他,震驚的眸光慢慢移向顧夜白,那自進了屋子,便一直聲息不出一毫的男子。

  唐璜不知道,該怎樣去形容那雙瞳,那是全數的黑暗,深沉得像渦,似乎下一瞬,便即暴動,直至湮滅除非死亡。

  隔著半扇門,悠言怔怔望著眾人,有昔日舊友,還有今天的新朋。

  眸光卻始終不敢落到那人身上。顫抖著拿手蓋上臉,喃喃道:「我不是神經病,我不是瘋子。」

  淚水的從指縫間滑下,蜷曲了堅強又脆弱的指。

  「我不是,我不是。」沙啞了咽喉,喊。

  尖銳的疼痛漫上心頭。蹙了眉,掩上心口,飛快轉了身,往樓道跑去。

  「還有一句,你們從此便再也不是我顧夜白的朋友。」男子的聲音低啞,冷銳得叫危險。

  許晴渾身一震,只覺眼前微晃,冽厲的氣息,男人的身影已與她擦過。

  白皙的指,劃落美麗的弧度,在廳中撿拾起被遺忘在桌角的小熊,緊抱了在懷中,身形動,顧夜白已消失在那斑駁的鐵門外。

  街道,嬉笑的男女,穿過小巷,慌亂的跑,直至心律無法承受這疾奔的速度。

  不得不收住了腳步,眼前光線一亮,迷了眼,身上一緊,已教人緊緊攬進懷中。

  轎車停下,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來,罵道:「神經病,不長眼睛啊。」

  悠言一怔,微微顫抖,「我不是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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