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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江院長見伍主任說到扣率的問題停了下來,想到印計和他提的95扣,就說:"它的原料是出口的,又是FDA認證企業,優質優價,就按外企的標準來吧:90扣。中國的藥差了出不了口。"說完,他轉向印計:"印主任,我們能做的,只能是按外企標準了。"江院長見伍主任沒有說話,就說:"你去打個報告上來,我簽個字,責任我來擔。"見伍主任還是沒有反應,就說:"小印和你說了吧?中午大家一起吃個飯。"

  印計反應非常機敏地說:"我正準備和您說後下去請呢。"他從包裡拿出一盒軟中華,給江院長和伍主任各扔一支,目光向著伍主任:"主任,沒有您就沒有我們的今天。老地方,賞臉。"

  伍主任臉上有了一絲笑容:"哪裡,哪裡,你太客氣了。"

  當江院長坐著他的救護車,帶著兩名副院長、醫務科長和藥劑科主任來到衛生局副局長弟弟開的"四海大酒店"時,印計已買好了江院長最喜歡喝的劍南春酒在那靜候。江院長喜歡喝劍南春,是他認為喝這酒既沒假又攤不上腐敗。菜也是印計點的,印計秉承誰買單誰點菜的規矩,卻盡可能照顧到每個用餐者的口味。請客吃飯的人都說點菜是最難幹的活,可每次印計點的菜,大家都比較滿意,只是有時喝酒喝得盡興時不得不加上幾個菜而已,這也是印計的用餐準則,點少了可以加,點多了浪費。

  在餐桌上,印計努力回避附一的事情。但扯來扯去還是扯到了張建軍的案子上。

  醫務科長石國利說:"小印,你在杭海神通廣大,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事。醫風辦的檔都轉發到我們醫院了。"

  分管藥事的副院長何建明說:"聽說他敗在女人的一條內褲上。他搞的女人太多了,到死,可能都不知道是哪個女的將短褲交公了。"

  藥劑科主任伍淩李說:"他呀,做鬼也風流!如今這年月,不玩白不玩,玩了不白玩。"

  江院長打趣道:"老伍,你進去了,我派人給你送飯,但不要栽在寡婦手裡。"

  伍主任笑笑,望著印計,話鋒一轉:"印主任,你是有思想的人,你怎麼看商業賄賂的事?"

  "我說不好。"印計低頭吃菜,他不想去談論醫務人員的事。"我只會做藥,不做這一行沒有別的事做。"

  江院長鼓動道:"隨便說說,隨便說說,說不定一語驚醒夢中人呢!"

  印計想了想說:"那我就說兩點,不要笑話我就行。真心話,一家言。第一,大家相識與合作,都是緣分。我不想被抓起來。如果有一天我被抓起來,打死我什麼也不會說,死我一個隻一個,我不能害死兄弟們。第二,一條魚死是魚的問題,一池魚都死了是水的問題;現在,又不是一個藥廠在行賄,也不是一個醫生在得處方費,抓得淨嗎?歸根結底,是體制的問題:要求醫院救死扶傷卻不能全額撥款,想吸引人才卻是醫生工資不如賣菜的實惠,洋鬼子要進村,企業要GMP認證,不搞點'地下工作'如何生存?"印計的話,像他給代表培訓一樣,贏得經久不息的掌聲。

  只有一個人沒有鼓掌,那就是郝美玉。

  江院長、伍主任走後,郝美玉對印計說:"主任,你開車那麼辛苦,是不是找個地方先休息休息。"

  印計說:"還是先給西主任打個電話吧。"他知道,西主任中午不是喝酒就是打牌,他很少午睡。

  電話很順利地接通了。西主任說,他真沒想到印計今天會來,老朋友很久不見很是想念,腳馬上就洗完了,洗完就回家,讓印計去他家門口等。

  印計想,西主任明顯知道我來是為卓效平的進貨問題和扣率問題,要我去他家無非就是想讓我拿紅包。印計邊說話,邊用右手對郝美玉做了一個點鈔的動作。

  "那也是啊,他上次那麼痛快地答應了我。這個流氓,臨到我送貨時卻說開70扣的票。明知70扣做不得,答應不等於是沒答應。"郝美玉繼續發表自己的觀點:"這次去,不明擺著是要我們出點血。"

  印計考慮到西主任是在洗腳,去早了沒地方等,在他家門口等別人看到了不好。西主任住的是醫院的新宿舍區,住在四樓靠東頭,四室一廳的房子。印計將車開到樹蔭下,將窗子玻璃都放下來,和郝美玉聊起了天。

  "聽別人說,你們那個地方還有些人家沒褲子穿?是不是真的?"

  "你又不是沒去過山東,你看到過沒穿褲的人了嗎?"郝美玉戲說道,"想得美——是想看漂亮姑娘不穿褲子吧?"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如果想看不穿褲子的美女,歌廳不有的是?在鳳化縣,隨便開一個KTV,100元就可請一個小姐裸體陪你跳;再往鄉里走一點,就可以喝花酒。"

  "我也聽別人說過喝花酒,喝花酒是什麼意思?"郝美玉半閉著眼睛說。

  "每個地方花酒的喝法不一樣。鳳化縣下面的銅窯村,馬路邊的店子都可以喝花酒,全是一些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她們脫光衣服坐在客人身上,客人將酒從她脖子上倒下去,酒順著兩乳間往下流,客人就在乳溝的下段接酒喝。"

  "中華之悲哀,時代之不幸。"郝美玉模仿古代讀書人念八股文的音調。

  印計看著郝美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那你去過沒?"郝美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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