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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對於這類特殊女子來說,與其說她們生活在深圳,不如說她們生活在自己的人際關係之中,她們的支援與束縛系統,都是同鄉與親友。她們中的大多數,都是獲得了足夠的支援系統,尤其是令人難以置信的社會上廣泛的寬容,她們才有勇氣走到現在。說到社會寬容,我不能不說一件讓我難以啟齒的事實。我在江西省樟樹市的五叔,找了一個能幹的農村小妹做老婆。這個五嬸知道我在深圳當記者,曾告訴過我,她娘家的那個平原上的村莊有個「規矩」:凡是為該村女孩介紹到珠三角一帶找到一個香港物件的,當「二奶」或填房都可以,一律奉獻酬金1萬元。村裡人托她問我,我可不可幫這個忙?我感到一陣陣悲涼。社會真的到了「笑貧不笑娼」的地步了嗎?阿春說是的,她和我是同鄉,也知道這種情況。這是一個值得社會反思的問題:究竟是什麼使得那些「支援系統」將她們引領上這條特殊之路?又是什麼樣的理由讓她們的家人或朋友都認為,這已經不再是一個「火坑」,而是一條綴滿音符的陽光大道?

  夜讀筆記(十六)

  蘇東坡是一位大詩人、大詞家。他需要用銅琶、鐵板來豪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是豪放派的代表,但是,他也有婉媚纏綿淺吟低唱的兒女情態,顯現文人性格和審美取向的多樣性。

  作為女性,我更喜歡他柔情的一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是一首悼念亡妻之作。蘇軾結髮之妻王弗,四川眉州青神人,年輕貌美,知書達禮,16歲嫁給他,夫妻恩愛,卻在27歲時就病逝了。10年之後,蘇東坡還夢見她在小軒窗前梳妝。說些什麼呢?十年幾籮筐的淒涼話一句也說不出。夢醒之後,只剩月色下低矮松岡上的千里孤墳,料想妻子一定年復一年地在荒郊月夜為思念丈夫而悲傷。這首《江城子》,讀來真是催人淚下,肝腸寸斷。

  就是這樣一個對妻子有情有義的東坡先生,照樣是納妾不誤,把小老婆一個個娶回家,來一個妻妾滿堂。

  在蘇東坡的後半生裡,成為他生命一部分的是他的小妾王朝雲。

  宋神宗熙寧四年(西元1071年),也就是王弗病死前4年,蘇東坡被貶為杭州通判。官場上失意,卻讓他情場上得意。在一次宴飲應酬中,他被輕歌曼舞的「三陪女」王朝雲深深地吸引住了,寵愛有加,娶她做自己的小老婆。這個王朝雲,字子霞,錢塘人氏,因家境清寒,自幼淪落在歌伎班中,在達官貴人宴飲時歌舞相陪,濁世中卻有一番清新潔雅的氣質,讓蘇東坡一看就無法忘懷。

  在蘇東坡的眾多小妾中,最善解人意的就是這個王朝雲。一日退朝,蘇軾拍著肚皮問侍妾:「你們有誰知道我這裡面有什麼?」有的說「文章」,有的答「見識」、「滿腹詩書」,蘇軾不以為然。又一人答:「滿腹智巧」。蘇軾也說不對。王朝雲笑笑:「學士一肚子不合時宜。」蘇軾捧腹大笑,深以為然:「知我者,唯有朝雲也!」

  王朝雲不僅是他的小妾,更是他的知己、知音。

  蘇東坡在杭州4年,之後又官遷密州、徐州、湖州,因「烏台詩案」被貶為黃州副使。這期間,王朝雲始終緊緊相隨。在黃州時,他們的生活十分清貧。元豐六年(西元1089年),王朝雲為蘇東坡生下一個兒子,取名遂禮。

  兩年之後,蘇東坡被派往杭州和穎州。皇帝不愛百姓愛。杭州百姓非常愛戴他。紹聖元年(西元1094年),政見不同的蘇東坡又被貶往南蠻之地的惠州(今廣東省惠陽市),這時他已經年近花甲了,身邊姬妾陸續散去,只有王朝雲始終追隨他來到當時視為死亡地帶的嶺南。蘇軾謫居嶺南,有朝雲相伴,稍感安慰。他感激她,常把她比作「天女維摩」,並寫詩讚美她:「不似楊枝別樂天,恰如通德伴伶玄;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禪。經卷藥爐新活計,舞衫歌扇舊因緣;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陽雲雨仙。」序雲:「予家有數妾,四五年間相繼辭去,獨朝雲隨予南遷,因讀樂天詩,戲作此贈之。」

  王朝雲在惠州又為蘇東坡生下一子,取名幹兒,產後身體虛弱,僅活到34歲。朝雲死後,蘇東坡將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棲禪寺大聖塔下的松林之中,並在墓邊築六如亭以紀念她,亭柱上鐫有一副楹聯:「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後來,蘇軾寫詩詞悼念她,把她比作高潔的梅花: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么風。
  素面常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現在,惠州西湖棲禪寺松林中的王朝雲墓,已成為風景勝地。

  §第二十章 變異的世界紛亂如麻

  (一)

  我潛在海灣村「臥底」近兩個月,多方調查過「二奶」結局。總體上來說,她們的結局不外乎以下幾種:升格為大婆,這在多數女人看來,是比較幸福的結局(如阿春的好友佳佳),不過這種「幸福」的情況只有一例;絕大多數是維持現狀,依舊保持晦暗未明的沒有結局的結局(如阿婷、阿潔、阿金、阿銀、阿月、阿潔的隔壁女仔、阿妹),這期間又有相對平穩與「戰爭」不斷兩種態勢。自我脫離,回老家嫁人或是留深重新生活(如阿豔)。再有兩種令人齒寒的結果:患上精神分裂症和吸毒。

  在海灣村,「二奶」吸毒的例子,除阿豔等人吞服過搖頭丸之類的東西,始終沒有發現過。聽說別的村子裡有。我結識了一位因做「二奶」而患上精神分裂症的女子,是美容院的美容師提供給我的。由於職業的關係,她認識許多「二奶」。據她分析,大多數的「二奶」都是心甘情願地做妾的,內心並不會感到特別痛苦,因為她們已經習慣了寄生蟲生活。但是,她認為,「她們都忽略了結局。悲慘的結局才是最好的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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