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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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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重重地歎了口氣,順勢在一張石凳上落座,「真煩心,想想都要自殺!」 織童襪的阿姨停下手中的勞作:「怎麼啦?年紀輕輕,就這麼想不開?」看得出,這是個愛問閒事的熱心人。 我將頭天設想好的我怎樣被人拋棄、怎樣獨自入住此村的「慘境」告訴了她。 悲劇引來同情與關注。她停下手中的活,開始陪我聊天,還告誡我:找男人一定要看對方的責任心。假如男人不負責任,更要早作準備,多多為自己存些錢。 「哇,哇……」忽然,一陣嬰兒的啼哭打斷了我們的聊天,一位50多歲的男人走過來,將懷裡抱著的穿著黃披風的漂亮女嬰遞給阿姨:「你看,星星今天就是不舒服!」阿姨早已起身,像對待易碎瓷器那樣趕緊抱起女嬰。 這是一對來自湖北的老夫老妻。前些年,在深圳打工的女兒嫁給香港公司的文員,文員一個星期回深圳兩三次。今年,女兒生了外孫女,老夫妻歡天喜地地從內地趕過來幫忙,已經住了快一年了,住慣了,也住順了,加上走不開,就不準備回內地農村過年。 談起自己的女兒和小外孫女,阿姨的話頭像扯不斷的毛線,絮叨個不停。突然,她想起什麼,問:你今年多大? 我想了想,說自己今年29歲。(天哪!我報小了5歲,她能看得出來嗎?) 她認真端詳了我一番說:「我覺得你很年輕,最多24歲!」她對我擺擺手,示意我靜聽高見:「你一定要強調你是24歲,在這個村裡,24歲以上的女孩,要是沒生小孩,她們就會笑你生不出來的。」她還鄭重其事地叮囑我不要亂講自己的悲慘遭遇,就說自己還沒有男朋友,這樣也方便香港人看中我。她給我指出一條光明大道,這是許多內地女孩子想走卻無法走的路,那就是找一個香港人嫁出去,不說榮華富貴,至少一輩子吃穿不愁。 我「感激」地對她點點頭。 和阿姨談興正濃,花叢中閃進一張年輕靚女的臉。眉眼細細的,像明星林憶蓮。她穿緊身黑毛衣,外罩一件孕婦裙。看得出,她肚皮那兒已經頗具「規模」了。 「阿婷,你去哪裡?」阿姨認識她,跟她打過招呼後,又壓低聲音關切地開導我:「你要向她學習,她雖然是做小的,還賺了不少錢哪!」 我站起來,面對阿婷,綻放了一個友好的笑臉。 阿婷走到我們跟前,笑得眼睛更小了。她一臉幸福地告訴阿姨說:「我去皇崗醫院檢查寶寶的情況。」她的聲音很響亮,恨不得在村裡架設高音喇叭廣播出去。「現在去醫院?」阿姨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不無擔憂地說,「你現在去,還要排隊,輪到你,醫生早就下班了,下午去吧!」 我笑眯眯地望著細眼小美人粗起來的腰身,以異常關切的聲音詢問:「幾個月了?」大凡跟孕婦打交道,謹記要找准她們感興趣的話題。 「預產期就在下個月20號。」她臉上洋溢著即將做母親的自豪感。 「恭喜你!」我的口氣略帶巴結。 「多謝。」阿婷笑了笑,又歎口氣說:「一個人好苦命哦!」 「怎麼不叫你媽媽來幫忙?」阿姨問。 「我嫂嫂上個月剛生了寶寶,我媽肯定是要幫她的。但嫂子很通情達理,叫我媽下個月來幫我。」 阿姨狡黠地笑,似乎看穿了一切:「是不給錢不來吧?」 阿婷並不回避經濟問題:「肯定要給的,我剛寄回5000塊,給我嫂子生孩子當祝賀禮。我每個月都要寄錢的,我哥去年結婚,我還給了1萬塊。」 「真是個孝順女!」我說,不是恭維,是真正的佩服。 阿婷用手梳理著一頭長碎發說:「不孝順又怎麼辦?我哥是建築工人,失業了,嫂子沒錢,我媽我爸又都在農村。」 「你今年多大了?」說起來,她真是個「犧牲我一個,救活全家人」的苦命女人。仗著自己是大姐,我又涎皮賴臉地問她。 「23歲。」 「老公大你幾歲?」剛一發問,我便後悔,自己像個公安在盤查戶口,讓人討厭。 「20多歲!」阿婷並不在意,甚至還往深裡說,看上去是個沒心沒肺的單純女子。「我17歲來深圳打工,後來,一位同鄉的老公是在那邊開貨櫃車的,她介紹了老公的朋友給我認識,1997年8月1日,我們就結婚了。」 「真有意思,香港回歸了,你們一家也回歸了。」阿姨笑著說。 「你老公也是貨車司機嗎?」我的興趣越來越濃。 「在香港當建築工人。」 (二) 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上午,陽光熨帖而脈脈溫情,如同情人的手掌。 「你現在是一個人?」阿婷和我並排坐著曬太陽,在我差不多問過她「十萬個為什麼」之後,她也很關心地問我。 我點頭稱是,將剛才講給阿姨聽的自己被人「拋棄」的故事有鼻子有眼地又講述了一番。我講漏了的,或者說編得不夠圓的地方,阿姨不時插話修正或補充。 「那你手中有沒有攢些錢?這個年頭,什麼都沒用,錢是最重要的。」年紀輕輕的阿婷一副老於世故的樣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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