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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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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難以壓倒饑餓的夜幕無聲地落了下來,飽受饑餓折磨的白漠躺在被窩裡偷偷地把那一小口兒窩頭像含糖塊兒似的含入口中,與白漠預想的所去無幾,那一小口兒窩頭確實緩解了胃部的劇痛。 「多虧吃飯時留下了這口兒窩頭,否則……」白漠在暗自慶倖中進入了夢鄉。 「幹死你。」高前突然撒囈掙似的叫駡了一聲,並用腳狠狠地在鋪上跺了一下。 白漠被這突然一聲叫駡和跺鋪聲驚醒了。斜睨著仍像是在睡夢中的高前,很難相信他這跺鋪叫駡是出於夢囈,鬼才知道他這撒囈掙似的跺鋪叫駡是在嚇別人,還是他自己被嚇到了。 坐板的鈴聲響過之後,白漠斜睨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祝永強,那低垂著眼簾的祝永強已不知進來幾天了,卻仍舊像剛進來時一樣噤若寒蟬。 「監規六不准。」 隨著趙程的吆喝聲過後,牢內的人開始聲嘶力竭地背起了監規。 一,不准交談案情,傳遞書信,策劃對抗審訊,起訴,審判工作。 …… 背監規的沖天喊聲響過之後,牢內便臭不可擋地充滿了惡濁之氣。 就像每每看到擋衛生間的白色布簾上用紅絨線繡的講究衛生四個字時便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一樣,每每背到不准毀壞公物,在牆壁、床板、書報上亂寫亂畫。搞好個人和環境衛生,保持內務整潔時,白漠便會在字裡行間得到一絲莫名的慰藉,似乎這字裡行間不再有法律那種嚴酷的鐵質味,更多的像是學生時代的那種氣息,想來死刑犯是一定還會有這種感覺的——白漠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洪波。 坐在後面的趙程貓腰走到祝永強身後,以坐板睡覺為由,不知第幾次的又給了祝永強一頓拳腳。 「高前以前在監獄打過罪兒嗎?」休息時,洪波突然問道。 「沒有,打過一鍋兒教養。」 「打了幾年?」 「判三年,打了三年。我逃跑了,沒減著刑。」高前嬉皮笑臉地上句不接下句地吹噓起來。「教養院要多苦有多苦——一車石頭我也推不動呀,人家推起來就跑,一問才知道,在家就是幹這個的。」 「哈哈。」 「我在教養院打罪兒時,外號叫電腦,我多奸呢,看到沒人注意,我用腳量了一下下水道的口兒——我跑出去給我爸打電話要錢,等我半夜回家取錢,教養院的管教在俺家等我呢。我爸報的案,給我都氣瘋了,我上去就給我爸一腳,罵我爸,你怎麼還不死呢。放的那天,我一走出教養院,坐在地上就開始哭,真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出來……」 「自己也這麼罵過自己的父親,也打過自己的父親,自己也真是恨死那(除了有著貧窮和善良)既無能又無用的父親。」暗下尋思的白漠看著高前那副故作「牲性」的嘴臉簡直痛惡到了極點,不禁氣血攻頭,瞬間的失控令他險些就要撲向高前。 「俺家就住在北郊山監獄附近,旁邊就住著在監獄就業的勞改驢子。聽勞改驢子和監獄裡的犯人打招呼,一問打多少年啦——打十二年啦。還有多少年啦——快啦,還有八年!」 「哈哈。」 白漠不無安慰地和牢裡的人一起大笑起來,看到一旁的祝永強也露出了慰藉的笑容,白漠不無自慰地對祝永強低聲說道:「你這罪兒也就判個十年八年的,到監獄也就是串門的罪兒。」 祝永強不無安慰地笑了笑,而後又無比惆悵地哀歎道:「唉,要是判個十年八年,回去時老娘就沒了!」 老爹突然出現在小鐵窗前向牢內吆喝道:「祝永強。」 「提審呀,老爹?」高前笑著搭訕道。 「放。」 「放了!」高前驚呼一聲後把頭轉向祝永強道:「放你了。」 祝永強低垂著眼簾,昏昏沉沉地發了好一會兒呆,才鑽出了牢門,到走廊上後,竟暈頭轉向地不知該往何處去了。 「這兩天可把他折磨壞了,總算逃出去了!」 「下輩子他都不敢犯罪了!」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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