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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紅梅煙呢?」高前壓著嗓子低聲問道。

  「紅梅煙——俗,俗。」老劉拿腔作調地不屑一顧道。

  「紅梅煙還俗呀?!」高前掩飾著受挫的自尊心下生出的一絲難為情反問道。

  「俗,紅梅煙,俗。我在零八號待過,人家管號的都抽七匹狼。紅梅煙,俗……」

  睡夢中的白漠迷離恍惚地聽到高前和坐在鋪下的老劉在聊天,老劉那故作高雅的裝腔作勢令白漠不禁氣血攻頭,霎時昏眩空白的大腦令失控的白漠幾乎不能自持地便要起身給老劉一頓暴打。只這一閃念間,那同白漠一樣失控的大個兒已經從被窩中一躍而起,一邊大罵著臭傻子,一邊揮拳向老劉撲去。

  廝打聲再一次招來了值班管教,一副手銬把兩人銬在了小鐵窗的欄杆上。躺在被窩中的白漠看到兩人被戴上了械具,不禁暗自慶倖自己在那失控的瞬間被怯懦和遲疑阻止了,否則——也許沒有否則,也許自己永遠也沖不破那天性的遲疑和怯懦。

  看到管教走遠了,大個兒又沖老劉叫駡開了:「臭傻子,我用錢就玩死你;信不信,我用錢就玩死你;你看著,我用錢就玩死你……」

  「你們倆打什麼架呀——這手心手背都是肉……」高前苦口婆心地又開始了他那娘們兒般的哄勸。

  白漠痛惡地翻了個身,在饑腸轆轆的折磨下又昏睡過去。

  翌日中午時分,隨著牢門上的鐵鍊子嘩啦一聲響過之後,早上被提審的趙程鑽回牢中。

  「哪來提的?」躺在小鐵窗下的高前坐起身問道。

  「辦案單位。」只有十九歲的小個子趙程瞪著一雙圓鼓鼓的大眼睛答道。

  「怎麼嘮的?」

  「我三個同案都說被害腦袋上那一棒子是我打的,我不認,辦案單位的就威脅我,說要是我撒謊,就算不上投案自首了——那我也沒認。」

  「你們一共幾起搶劫?」

  「就一起,搶了兩台摩托車。一個小子扔下摩托車就跑了,另一個不服,讓俺們用棒子給砸倒了,腦顱骨骨折。」

  「你同案判沒判?」

  「一年前就判完了,全是無期,都到監獄開始服刑了。我作案時不還未滿十八周歲,屬於少犯。」

  「趙程家弄得挺明白,一看事兒犯了,先讓趙程躲起來。等到同案都判完了,再讓趙程自首。另案處理判得都輕。」洪波轉頭說道。

  「躲哪兒去了?」高前大感興趣地問道。

  「躲我舅家去了。我舅家在農村,閑著沒事兒就上山網鳥……」

  聽到趙程提到躲藏,白漠不禁回想起自己的一次躲藏經歷:

  自己把那在舞廳中邂逅的女孩帶回家後,那女孩像胖丫一樣沒有掙扎反抗。明知自己和那女孩什麼都不可能,事後自己竟像中了邪似的隨那女孩去了她家,女孩的家人再見到自己後報了案。自己聽到風聲後躲到外地,站在那陌生城市的街頭,自己才感到無論走到哪兒,都無處藏身。事過境遷,自己對那茫然無助的恐懼感很快便淡忘了。但自己在入牢之前似乎已有了預感——對活著的茫然,對無聊生活的厭倦,竟下意識地感到也許到這裡能有所改變,直到此時,自己才發現自己活得連一個目標都沒有,現在總算找到了一個活著的目標——就是有一天能離開這裡!

  「要是緩下來了,等回家了,我也和你上山去網鳥兒,烤鳥肉下酒。」洪波不無憧憬地嚮往道。

  「他這個能判幾年?」高前轉向洪波問道。

  「有投案自首情節,加上少犯,十年擋住了。」

  「搶了兩台摩托車,怎麼是一起案子呢?」一時轉不過勁兒的高前不解地問道。

  「兩台摩托車是一次搶的,就是搶八台也是一起案子呀。他這個屬於一起案子兩個罪名。」

  仍是轉不過勁兒的高前尋思了一會兒後又問道:「那白漠算幾個罪名?」

  「一個唄,就是麻醉強姦。」洪波不容置疑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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