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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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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讓我不得不感歎,世間的事真是奇妙,明明同是一幅皮囊,內裡卻仿佛將暗淡的烏石換作了光華奪目的明珠。在日漸頻繁的相處中,我們無一例外地被她所散發的氣質和光華所吸引。無極更是佩服地緊,百般懇求要拜她為師。而她同皇兄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皇兄不再抗拒去見她,甚至他的眼光會不經意追逐那抹對他再無畏怯的倔強身影。但是,她對皇兄的態度,卻變得異常冷漠而疏離,這多少讓皇兄感到十分受挫,但越加使得他在意起她來。 或許因為緣分,或許是相處得多的緣故,她對我的態度卻很親切。她常說,她十分喜歡我,喜歡我的笑容,喜歡我的無憂,她說,看到我笑,仿佛也能跟著真心笑出來,她還說 ,我也許是這皇宮裡活得最快樂的人。於是我反問她,「你在宮裡過得不快樂麼?這可是世上最尊貴的地方,天下間的女人,哪個不想擠破頭進來?」她卻懶懶地瞅了我一眼, 冷笑道「非己所欲,怎得快樂。所謂皇宮,不過是一堆女人,圍著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罷了!偏著這群女子還不自知。」她毫不在意地說著大膽的話,害得我心跳砰砰加速,拼命捂住她的嘴不要再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後來問了小蓮,我才知道,原來,嫣妃接二連三地來找她麻煩,惹她十分不悅。 雖然她總是微笑著一幅若無其事的模樣,但我可以感覺到她的不快樂,那是一種極深濃的憂愁,濃到難以化開。我以為是因為皇兄寵愛嫣妃的原因。於是拼命想法兒製造機會讓她們多相處。她卻叫我不要徒勞,我問她為什麼,她想了想,忽得眯起眼,像只狡黠的貓兒 「你的皇兄,也許是好帝王,但絕非好夫郎。」見我聽得似懂非懂,她也不多解釋,只是柔聲道「帝皇家的婚姻,多半糾纏於權謀之中,是政交的一種武器。你雖貴為公主,如今受盡寵愛,但也需為提早為自己做打算。若有喜歡的人,如果是兩情相悅,不如極早請皇上賜婚,免得成為權利之爭中的犧牲品!」她說的許多話,雖十分膽大妄為,但事後想想,都非常有道理。可惜,那時的我,單純地認為,父皇、皇兄如此疼愛我,又哪裡肯讓我受半點委屈。直到後來,我同仲博經歷了許多曲折,吃了許多苦楚,這才明白,她說那番話的良苦用心。或許,從那時開始,她就仿佛已預料到以後的許多事。譬如,她的死。 「今夕何夕,存耶沒耶?」這是瀾姐姐常掛在嘴裡的一句話,她說,「人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無論是料想地到,還是料想不到的。譬如我,也許某天會忽然消失,如飛雪化霧。」我還清晰記得,她說這話的時候,還是那一慣淡定慵懶的表情,只是一雙眼眸卻綻放著如熾焰般的灼熱光芒。那一瞬間,我被深深迷惑。我不懂,明明那這樣傷感絕望的話,為何從她嘴裡出來,仿佛得了生命一般,變得讓人期待。 直到天火節那天,在我忙著向神祈禱時,無極一臉慘白地拉著我奔向皇后寢宮,看到燒得漆黑殘破的宮牆、看到白布鋪蓋的屍身,看到呆立一旁不言不語的皇兄,看到泣不成聲的小蓮,我才明白,瀾姐姐竟然一語成讖。我從來不知道,生命,原來這般脆弱。一場大火,就可以摧毀如花的嬌顏。我只覺一切就好象迷夢一場,讓人分辨不清是真是假。直到數天以後,午夜夢回時,才突然醒來認清,那個可以同我談笑風生,那個字字犀利、語帶珠璣的的夏紫瀾,真的,再也不會出現了。這才明白,她所謂消失的含義。 那之後的許多日子,當我在為她的死去感到傷感時,宮中突然謠言四起。有傳聞說,是北苑公主害死了紫瀾姐姐,因為她傾慕皇兄已久;也有傳聞說,紫瀾姐姐是羞憤自盡而死,只因皇兄欲立北苑公主為妃,與她平起平坐;更有甚者,說是皇兄害死了紫瀾姐姐。原來是夏太傅進宮哭訴了幾回,說好端端一個女兒,怎會偏巧被火燒死。當時寢宮外有那麼多人,怎麼沒聽到她有呼救。他一口咬定女兒是被人害死的,十分堅決地要追查真相,哭著請求父皇為他做主。但每幾天,宮裡謠言便平息了,沒半個人再敢嚼舌根,人人只說,夏紫瀾蒙火神恩寵,以升列仙班,侍奉聖明左右為錦繡皇朝祈福。我聽了,只覺荒謬地可以,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兄的主意,目的,便是不再讓任何人追查火災。皇兄的舉動太過奇怪,連我也開始懷疑事情的蹊蹺,難道,這場火災真的不是意外?難道這裡面真有些因果。我跑去質問皇兄,卻被他的臉色嚇到。我從來沒見過皇兄露出那麼兇狠的眼神,像要一口把人吞了似的。我忍著害怕還想繼續追問,卻被仲博硬生生拉走。他說,有些事情,糊塗了比明白了好,他說,北苑勢必要成為太子妃,就算真相查出,也未必能治罪。他還說,只怪瀾姐姐命薄。他的一句句話,就像冰冷的針,紮進了我的心窩,聽得我連心都涼透。既然他們也認為是北苑害死了瀾姐姐,為何還要替她如此遮掩?我忽然覺得自己不懂仲博,不懂皇兄,不懂這皇宮裡的人和事,一條鮮活的生命,對於他們而言,真地這樣不值一提嗎?難道,真的像瀾姐姐說的那樣。我被保護得太好,我的眼,只看到這皇宮裡的繁華景象,只看到綠樹紅花明豔照人,卻沒看到這一團明朗下,所隱藏的殘酷爭鬥,和污濁陰謀。那一瞬間,我只覺得全身戰怵,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我仿佛能預感到,自己未來的命運,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這場宮廷無影風暴,最終也會侵襲到我身上,那也許是避無可避的俗命,一場悲哀的宿命之戰。 果然,4個多月後,皇兄迎娶了北苑公主。又過了一些日子,他突然從別苑發來書信,邀我陪他一起出使鳳羽國時,初時,我還高興了許久,以為皇兄體恤我,讓我一路可以和仲博相伴,免去相思之苦。哪裡知道,這裡頭,卻藏著極大的陰謀。而我,則悲哀地成了這場陰謀裡的旗子,成了皇兄利用的工具! 可是無知的我,一心想著快點飛到仲博的身邊,於是歡天喜地地帶著小蓮同往。到了別苑,皇兄看到同行小蓮,臉色突然陰暗了下來,「怎麼她成了你宮裡的人麼?」當時我的眼裡心裡,只顧追逐目光飄忽不定的仲博,被他忽的一問,不覺忘記了瀾姐姐先前的吩咐,隨口答道「是瀾姐姐囑託我要好生照顧她的!」我答得隨意,答地漫不經心,可是一說完,卻瞧見皇兄和仲博,全變了顏色,臉上盡是驚疑不定。事後想起,當時若不是我一時口快,也許,就不會害了小蓮,傷了瀾姐姐。 可惜,那時我為能參透這件事的厲害關係,在皇兄如炮般的連番追問下,就將小蓮之事如實相告。那大約是在火災過後2個月的光景,小蓮突然拿了一封書信過來找我,信封上寫著「天心親啟」,打開看完後,我大吃一驚。這信竟然是瀾姐姐發生意外的前一天寫的。信裡說小蓮性格柔弱善良,若她出了意外不在小蓮身邊,只怕遭欺淩是再所難免。她本欲讓小蓮去服侍母后,奈何怕擾了母后清修,所以只得託付於我,讓我念在往日交情,代她好生照顧小蓮。那時,我也好奇了一陣子,瀾姐姐怎得好似知道自己會出事,竟能提前做了安排。但轉念一想,對於像她這般聰慧的人,也許這也不是什麼奇事,所以也沒放在心上,就收了小蓮在身邊。 我將事情一五一十說明後,皇兄的臉色突然陰晴不定,神色恍惚地自言自語起來「原來她早知會有這場意外!為什麼?」又發呆了一晌,他猛得轉過頭問仲博「那晚,可有人出宮?」仲博想了想,眼神突然一沉「藝閣的人,似乎走的很匆忙。比預定的時間,還早了兩天。」當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皇兄的臉色忽然變得冰冷而可怕,連空氣,也瞬間變得壓抑得讓人心慌。我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皇兄變得越來越陌生。過去臉上那如陽光般明朗的笑容,似乎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捉摸的冰冷。我悲傷地想,是什麼時候開始呢,皇兄,開始變得如此冷漠。皇兄沒有再繼續追問我,只是冷冷地看著小蓮,「你的主子,真是不簡單啊!」皇兄的話裡,仿佛藏著其他意思。我不懂他為何如此在意小蓮的事。更不懂他眼裡那一會歡喜,一會憤恨之情因何而來。 直到後來,我們來到鳳羽國,直到我誤闖入後花園,直到我撞見,那個嬌笑著逗玩雪球似小獸的女子,陽光下,那熟悉的容顏多麼燦亮,那又久違的聲音多麼清澈。那時,我看到,皇兄一摜漠然而無波的面具,一瞬間裂開,破碎,我仿佛才明白,命運,可以在人與人之間,開一個多大的玩笑。 第三卷 烈火紅顏 咫尺天涯 原本以為在偵信社的好友楊森會早早派人將調查結果送來,於是一離開機場,我就匆匆往家趕。哪知半路卻接到他的電話,說中午不過來了。 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他發現了一些新的線索,只是現在還須要去查實確定;他又說,昨晚我發給他的那張照片裡的女人,似乎真與韓鑫有些瓜葛,但是怎樣的關係還不確定;我聽了大驚,剛想繼續追問,他卻阻了我的問話,只一個勁強調現在一切還不確定,等明天核實了再給我一個答覆。末了,又慎重地囑咐我最近少出門,很有可能有人會對我不利。 是誰要對我不利?是韓鑫嗎?我還沒來得及將心頭的疑惑問出,他就匆匆掛了電話,只留給我一團糾結如麻的迷惑。 我煩悶地掛掉電話,原以為中午之前能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沒想到卻臨時生變。蘇秘書看我一臉鬱色,勸道「既然什麼都沒查出,那下午就不要去見他了。我怕他會對你不利。」 我指指後視鏡裡緊隨身後的那輛黑色車子,笑道「不會的,如果他夠聰明,就知道不該挑這種時候動手。你看看後面那輛車,從我出發到飛機場時就已經跟著我,那是父親悄悄安排的保鏢。相信這段時間,他們一定會對我如影隨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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