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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面對這個沒有任何理由不一起共度的本世紀最後一個平安夜,面對這個已經來到面前的「為了告別的聚會」,他怕被他們兩人長期以來壓抑很深的世俗的情欲忽然衝動起來,在這最後的時刻抬頭,將此前建立起來美好的平衡全部化為烏有,即便從今晚開始的男歡女愛是另一種充滿人間煙火之氣的美好,但也面臨著馬上中斷的風險或生活上的再度抉擇,而他已經折騰不起了……他的豆豆的死,讓他醒悟到一個人不能只為自己而活,不能太過自私,應該為別人尤其是自己所愛的人負責;他的豆豆的死,也讓他無心再愛,無力再愛,愛不動了……

  他還在另一個時間裡接到了薛姐的電話,她是在雜誌社先前的一個同事口中得知了馮彪辭職要走的消息,便將電話打來了,他在每回跟焦馨做愛時總是習慣性地要想到她(這才提高了他的興致),她是他心目最為性感的美婦人,他們秘密的午間幽會是他美好的性愛記憶之一,在他的原計劃中也有與她再來一次的安排,作為告別——而現在他卻忍受著因為聽到她的聲音便怦然而起的性欲(是得知豆豆死訊之後的第一次死灰復燃),用同樣的回答漠然處之,讓她大失所望,好不傷心,他留給這個女人的最後一句真誠的話聽起來像是出自一個老油子之口:

  「跟老公好好過日子吧!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還有其他一些女人:電視臺的女主持們或是大學校園中的小女生們,讓他更有兩不相欠的輕鬆之感,相忘於江湖吧!在現在的情緒之中,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想多講……他覺得自己可以離開這座城市了——出生於斯並在此生活了33年的城市。

  185.老鄭的忠告

  最終將馮彪從冬眠的狀態中拉出來的是個男人——出版社的老鄭,他在電話中說有業務上的合作事宜要跟馮彪商談——老鄭是馮彪念念不忘的「處女作」《美人》的責編,一聽老鄭這麼說馮彪就知道准有「好事兒」——還是讓更多的「好事兒」來沖一沖那些接二連三的「壞事兒」吧!但在第一時間裡真正吸引他滿口答應並立刻躥出洞去的卻是食物的誘惑:老鄭說要請他吃羊肉泡饃。冰箱裡的那點東西早已經被他吃光了,他也早已形同餓狼。

  還是在以前一起吃過的「同盛祥」,一見面老鄭就說馮彪氣色不好,還誇大其辭地說:把他嚇了一跳。馮彪心想:這個老鄭也太會賣乖了!他身邊連死兩個故人——其中一個還是他永遠的愛人,再加上一連數日都沒好好吃過飯了,這氣色他媽的能好嗎?

  馮彪狼吞虎嚥大吃泡饃的時候,老鄭則喝著黃桂稠酒介紹他的業務:社裡鼓動大家多出書,出好書,推精品,他策劃了一套城市題材的長篇小說,擬請的作者都是目前在全國較有影響並有更大的潛力可挖的中青年作家,馮彪是他在本城的作家中所定下的惟一人選,這個選題已在社裡通過,給作者寫作週期為一年,明年年底交稿,後年春天出版。老鄭的出版計畫正與馮彪下一年的寫作計畫暗合,馮彪喝完最後一口湯,便一口答應道:「寫!我肯定寫!此時不寫,更待何時?」

  他覺得自己必須就此振作起來了,目前的寫作環境和條件已是空前的好,再不寫的話能對得起誰?!在無盡的悲傷中繼續沉迷、頹廢和消沉下去嗎?首先對不起的是故去的「親人」對自己的期許——豆豆生前不是對她的搭檔說過:他是要幹大事業並且能夠幹成的人!

  談完正事,在剩下的時間裡,飯桌上的兩人不可避免地談到了齊自立的死——因為跟孫天福素有聯繫,老鄭也是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的,說起齊自立,他以「人渣」一言以弊之,認為那是「罪有應得」,順便也再次表達了對陳衛國、竹子之流的蔑視:「唉!你瞅瞅老金都招了些啥人嘛:人渣、騙子、破鞋爛襪子,真是男盜女娼一應俱全,我估計他的好景也不長咧!《豆蔻》現在的發行量在省內都排不到前頭咧!」

  快到兩點鐘時,老鄭說他還需要到班上去一下,將剛才說的選題進一步落實下來,兩人便準備分手。一起走到大街邊上打車,就此別過——老鄭認為馮彪在諸多去向上選擇東北是非常明智的,他握住馮彪的手卻說出了另外的話:

  「小馮,前年夏天去陝北——就是咱倆認識的那回,我救過你一次,還記著呢吧?」

  「……嗯,記著呢,你不讓我上那輛後來翻掉的車……」

  「記著就好!你既然已經定下要去東北咧,咋還不走,還在這兒磨蹭啥呢,你就再聽老哥一回——趕緊走!拍屁股走人!馬上離開!」

  「老鄭,你別嚇我,怎麼回事?剛才一見面你就說我氣色不好,你是從我身上看出什麼不好的了?到底怎麼回事?」

  「這種事情都是憑感覺,不好說透,也不能說透,還是那句俗話:天機不可洩露……你照我說的辦就不會有事!」

  「老鄭,我打算後天走——這個時間不晚吧?」

  「這我可說不準,反正是越快越好,你要現在直接去機場那就最好咧!」

  「好,那我改明天了——明兒一早我就走。」

  兩人就此道別,各打一輛車,朝著不同的方向,走了……

  馮彪打車直接去雜誌社辦理離社手續,上樓的時候,見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正在依次下樓——他憑一個「老嫖」的嗅覺馬上判定出這是「雞」,後邊跟著兩個穿黑色皮衣的男子,大聲呵斥著——

  一看就是便衣員警。他知道問題出在二樓的茶秀,頭一年裡,陳衛國喜歡和他在那裡邊喝茶邊搞策劃……後來,他發現那裡頭有名堂,但本著「兔子不吃窩邊草」的原則,從沒光顧到此。上到二樓的時候,他看見那家茶秀的大門已被貼上了封條——直接被查封了!怎麼又開始「嚴打」了?一年一度的「嚴打」不是在「七一」時已經進行過了麼?難道這是為了迎接偉大的21世紀的到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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