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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91.遭遇車禍

  昨天晚上,馮彪、老鄭其實和犯了罪的齊自立一樣,也是一夜未睡。所以車子重新開動後不久,馮彪便趴在前排座位的椅背上睡著了,老鄭是表裡如一的瘦人稟性:在生活的細節上講究很多,活得仔細,他在行進的車上是絕對睡不著覺的,再困再累也睡不著。馮彪記得,車子開動後,出縣城經過其東邊的二郎山時,坐在裡面的他還將腦袋朝著車窗的方向伸了伸,對那座爬過的山再望上一眼,然後對老鄭說了一句:「其實這一趟還是玩得不錯的……」——他的意思是應該忘掉昨晚齊自立添的一份大噁心。「那當然!咱又沒做錯什麼!」老鄭語氣堅決地回答。之後,便什麼記憶都沒有了……

  「小馮!醒醒!翻車了!快下車救人!」睡夢之中,老鄭猛烈地搖動著他,大聲地叫道。

  那時車上的大部分人尚不知發生了什麼,迷迷糊糊中被老鄭的叫聲所驚醒,另一個完全清醒的目擊者是這輛車上的司機,他將本輛車子急刹在路邊之後,打開車門跳下車去,朝著公路外邊猛跑……循著他跑去的方向,馮彪這才看清:這次同來的另一輛IVEKE正停在路邊的田野上,靜止不動,他還納悶呢:那不是沒翻嗎?但嘴上已應和著老鄭高喊起來——

  「下車!救人!」

  馮彪和老鄭一前一後拉開車門跳下車去時,聽到背後有人在說:「別去!當心車子爆炸!」

  ——是個男聲,也只能是外來作者中的某一位,他倆已經顧不得回頭看這鳥人是誰了……

  等他倆沖下公路,跑過一片田野,沖到車子旁邊時,只見這個車上的司機正瘋狂地踹著那個車的門:門已無法正常打開,也只能這麼踹了,司機猛踹時在用力之中扯爛了自己的一條長褲,司機救司機大概是種本能反應吧?或許是他瞭解往往司機會傷得最重!拍馬趕到的馮彪便去拉後面乘客艙的那扇門,使出全身氣力去拉倒也勉強拉開了,伸進頭去一看,車內的景象煞是悲慘:有那麼四五個中年大姐像疊羅漢似的堆成了一堆,頭上臉上都撞出了血……他本能地隨手去拉最上邊的一個,一動對方便疼得哭了起來,令他束手無策……

  這時,車外的司機終於踹開了那扇門,將車上頭破血流呆若木雞的那個傻司機(就是唱《我愛北京天安門》的那個)連扯帶拽地拉出車外,然後對著車旁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馮鄭二人喊道——

  「往外拉嘛!愣球呢!你管她們疼不疼的!小心車子真炸了!」

  馮彪、老鄭便動起手來,在司機的指揮下,將傷患抱到車外幾十米開外的田野上平放在地。

  最後一個,也就是壓到最底下傷勢最嚴重的一個,馮彪隱隱記得她是資料室的一位元中年麗人,好像姓薛,他去抱她時發現她幾乎已無法動彈,他的行動還遭到了她的拒絕:「小馮……別動我……疼……」這位大姐說著便哭起來……

  「快點嘛!」車外的司機在喊,他已將副駕駛位置上的辦公室主任拉了出來。

  馮彪已顧不上許多了,一把抱起她就朝車外端,那位大姐在他懷抱之中掙扎哭喊著,他也全然不顧,一口氣將她端抱到「傷患區」,已經渾身汗濕的他已經到了體力耗盡的關頭,但抱著這位薛姐他卻一點也不覺得累,一個最為直接的原因被他在這時就感覺到了:她的身體最為柔軟……

  將最後一位傷患放下之後,他卻遭遇了一陣心慌意亂:那薛姐襯衣上的紐扣已經完全被掙掉了,幾乎一粒不剩,襯衣大敞,精美的帶有蕾絲花飾的文胸和一片潔白耀眼的胸腹袒露在外……馮彪的反應還算快的,立即快步跑回到公路邊的那輛車上從他的旅行包裡拿出一件自己的乾淨襯衣,迅速跑回來給她蓋上了……

  在回車拿襯衣的過程中,他看見了兩幕截然不同的情景:丁麗麗和黃少婦已經下得車來正像戰地護士一樣照顧著躺在地上的傷患們,用礦泉水打濕的手帕為她們擦拭頭上的血跡;而留在車上不肯下來的正是兩個外地來的男作者,他們像悠閒的觀眾一樣抽著煙,通過打開的窗子觀看著這邊的搶救……

  這時候,司機已用手機跟老闆方面聯繫上了,他們正借了賓館的車輛趕往這裡,司機用顫抖的手給馮彪遞過來一支煙,並指著他那一件顏色變深的衣服說:「全都濕透了,小馮好樣的!」

  抽著煙,這才談起此一車禍發生的起因和經過,司機說:「你沒發現他一路上都在較勁麼,老想超我,他沒經驗,快到榆林的這一段路看起來路況不錯,但坡度很大,他加速超我,我就讓他過去,一眨眼,那輛車已經沖出了公路,到田裡翻了個360度的跟頭,停住了,看起來就跟沒翻一樣……」

  說話間,傷勢反而最輕的傻司機自己坐了起來,嚎啕大哭道:「這下……我在這兒幹不成了!」——他擔心的是因此而丟掉這份工作。

  傷勢最重的薛姐也哭喊起來,馮彪聽罷心有所痛,趕緊奔了過去,俯下身來,握住她的手說:「薛……薛姐,你再忍耐一下,老闆那邊已經聯繫上了,等他們一來就送你們去醫院,榆林城就在前面了……」

  躺在地上的薛姐望著他,停止了哭泣,表情痛苦地點了點頭。

  92.終於到家了

  兩小時前方才成立的「特別採訪小組」,尚未去一線採訪便被一輛從賓館借來的麵包車拉到了車禍發生的現場,從車上走下來的金老闆面色極其難看,聽這輛車的司機簡要講述完出事的經過,當機立斷做出如下安排:由他帶領《豆蔻》的女編輯們護送傷患到前方榆林城的醫院去並留下來陪護,使用從神木賓館借來的車;郝強、方海、陳衛國留在車禍現場通知並等候交管部門來人處理;其他人全都上路邊那輛IVEKE,趕路返回,孫天福被委以「帶隊壓車」的重任,金老闆用抖顫的沙啞嗓音對他囑咐道:「再也不能出事了啊!」

  上了車,繼續上路後,就聽到一直沒有下車救人而坐在車上抽煙的那兩個男作者議論道:「唉!這次真不該來!來之前我右眼皮就老在跳!」「是啊,差一點就快要客死他鄉了!」坐在其身後一排的馮鄭二人默然對視了一眼,面露出鄙夷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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