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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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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店一問,果然有「姚女士預訂的位子」,是在一樓的最頂頭上,靠著窗——看來她是老常客,熟悉地形。等到坐下之後,他才發現窗外的夜色已經降臨到了這條街上,將閃爍的霓虹燈烘托得格外耀眼,天是在什麼時候黑下來的?他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大概是剛才在車裡點歌聽歌的時候吧?肚子有點餓,他先要了一小籃爆米花,一邊往嘴裡塞著,一邊朝四下觀察,人已爆滿,當然都是一對一對的,其中比例頗高的「老夫少妻」、「醜男靚女」的現象引起了他的注意和興趣,他再一次陷於這樣的感歎之中:前幾年,在他悶頭寫小說的時候錯過了多少變化中的生活啊!就像這條叫人恍若置身于國外的歐陸風情的「咖啡街」,他就從不知道!於是他又開始暗自檢點自己的過去:唉!他的前妻一定是先於他知道了另外一種生活的存在,從而提早接受了能夠帶來這種生活的人和相應的價值觀吧?今夜,沒準兒她也在這條街上,那就原諒了她吧…… 神思便如此這般恍惚起來,以至於在這個咖啡店裡顯得相當惹眼的那個前來與他約會的妖豔女子穿越人叢來到近前時他才反應過來,豆豆卻沒有馬上坐下,而是俯下身來在他臉上十分自然地親了一口,悄聲道:「謝謝你的電話!太棒了!」 這麼一來,當她在他的對面坐定之後,一種適合於今晚的飽含深情的氣氛便彌漫開來,兩人一下子步入到四目相望的境地,真像是一對標準的正處在熱戀中的情人。終於,還是馮彪先繃不住勁了,一把抓起桌上那由六支玫瑰構成的「花束」,雙手端著遞了過去:「送你的!」 接過花,她捧在面前一邊嗅著一邊問:「為什麼是六支?」 馮彪如實作答:「是六個賣花的小孩包圍了我,我就從他們手上一人買了一支。」 「啊哈哈哈!你可真夠實誠的!一點都不浪漫!你要跟小姑娘談戀愛可別這麼老實啊!人家會笑你土的!」 氣氛輕鬆了許多——徹底輕鬆下來還是因為馮彪緊接著又送上了一本帶給他的《文化生活》雜誌,點要的咖啡端上來了,一邊喝著香濃的咖啡一邊讀他文章的豆豆,從中一下找到了樂子,並搞得一驚一乍的: 「金星閃耀——卻發出黃銅般的光。你發現滿天星斗恰若隨手播撒的一把黃豆……寫得好啊!」 「哈哈!說M說得有意思:所謂『大姐大』不過就是『正宮娘娘』爾!說L說得更好:脂肪已經堆到嗓子眼裡去了!音質越發圓潤,魅力正在喪失……」 「太精彩了——子不嫌母醜,母能嫌子俊嗎?有一點大概可以澄清了,讓我們起膩的絕不是C的長相,而是他臉上每一塊忸怩作態的肌肉——哈哈哈!笑死我了!」 「神!罵得太神了——在中國甭提RAP,有的只是快板書……如果說《九月九的酒》是唱給民工聽的,那麼《大哥,你好嗎》就該改成《大款,你好嗎》。《透過開滿鮮花的月亮》是浪漫主義在國內歌壇高度膨脹的又一酸果,我稱之為:幼稚園浪漫主義。」 「哈哈!你也太損了耶——需要提請C女士注意的是:勿怕脂粉,自覺地迎接這包裝。千萬別得意忘形、素面朝天。」 「這個X也罵得好——哥們兒貌似糙漢一條,卻滿嘴『嬋娟』、『手兒牽』之類。還有這個Y:這年頭,憨態和傻相是值錢的——真是寫得好啊!哎!你怎麼對流行歌曲這麼熟悉啊?這可是我的業務範圍呀!」 67.今晚有戲嗎 這篇題為《鍍金時代的星》的批評文章在這情人節的晚上給了「對面的女孩」以莫大的閱讀快樂,令其作者馮彪因無法預料而倍加滿足。此文深受讀者歡迎的情況他是知道的,發表以來每天都能接到一小捆讀者來信,打來電話的也不在少數。而豆豆作為一名身份有點特殊的讀者,為她演示了一個閱讀此文的活現場,這份刺激讓他在驚喜之中看到了自身的價值。 「以前光知道你在寫,不知道你寫得這麼好看、可樂!才氣亂冒啊!」豆豆誇獎道。 「以前我不寫這種東西,只寫小說……」馮彪認真地解釋著。 「你以後乾脆別寫小說了,你不是說小說不好發表麼?就專門寫這種……該叫『樂評』吧?」 「不,不,我還是想寫小說,寫純文學的作品,這種時評性的東西太速朽了!」 「我說的可是好話,你不聽就算了。反正,你不要明明寫了還看不起這種文章,它會讓你很快出名的,沒辦法,這是一個講究成效的年代,做任何事情都要追求一點成功率的。」 儘管嘴上不承認,但豆豆的這番話卻很好地說服了他——更也許連這番道理也都是不需要講的,一個漂亮女人絲毫不加掩飾的出自本能的喜歡,已經極大地鼓舞了他,他搓著手——他是一個沒事兒愛搓手的自卑的男人——但這一次卻絕不是出於自卑,而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勢,恨不得馬上跑回家去趴在桌上再掄上一篇!大概也就是從這天晚上的這個時刻開始,他在暗中將自己的這類寫作提到重視的高度上來了…… 有說有笑聊到九點,咖啡館裡來了一支樂隊,專為大家演唱情歌。那是一支學生樂隊,儘管水準有限,但卻帶來了應有的氣氛。這個桌上的這兩個人,這對已經不夠年輕但也遠遠不老的男女,他們一邊聆聽一邊談論著這些熟悉的老情歌,到了後來,攤開在桌子上的兩雙手已經緊緊攥著並絞纏在一起,以其年紀相當的外貌,在這個環境中,反而顯得有點可疑,被人誤以為是一對追求浪漫的「合法夫妻」…… 人是需要交流的,幾小時之內,馮彪已對豆豆產生了感覺,在情人節的晚上在一堆情人們中間找到了類似于情人的感覺,當他在這種感覺中越陷越深並且無意自拔時,豆豆卻猛然送開了他的手,略顯誇張地驚叫起來:「幾點了?」她看了自己呼機上的時間後告訴他:「都快十二點了,咱們走吧!也不能太放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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