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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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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找他?」 「嗯。」 「那怎麼找到這裡了?他怎麼會在我們這個破雜誌社嘛!」 「那該……怎麼找?」 「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這樣吧,我剛好要下樓去吃點東西,順便送你下去,幫你打輛車,你去別的地方問問……好嗎?」 「那可太謝謝您了!大哥我還沒問您呢:怎麼稱呼?」 「不用謝。我姓馮,叫馮彪。」 26.女讀者 將這位來自山東的女讀者送上一輛路邊攔下的計程車,站在車外的馮彪跟司機做了溝通,司機大概記得那個地方,馮彪還給了司機十塊錢——到那裡足夠了。然後,朝著後座上的女讀者揮手告別,她卻沒什麼反應似的。 首例讀者來訪的事被他處理得如此完美,這是一位好編輯(他確實想當個好編輯)應盡之責,做完這事他心中愉快,甚至這種愉快已經輕易地抵消了下午在電視機前撞見前妻的痛苦。現在身體上惟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胃了:完全空了,感覺很餓,想好好吃一頓飯的他沿街一路走下去卻找不到一家飯館——這條街上的小飯館本來很多,吃什麼都很方便,但正值春節期間還尚未開門,他只好繼續往前走,朝著燈火通明的大街上去,直找到一家照常營業的高檔館子。 飯館裡人不多,他在一個靠窗的小桌邊坐下來,要了一個涼菜拼盤,兩瓶漢斯啤酒,兩個熱炒:火爆腰花和宮爆雞丁,都是他平常喜歡的。似乎是為了自己營造出某種過節的氣氛來,並不喜歡羊肉的他還在旗袍小姐的推薦下要了一個羊肉鍋仔,熱氣騰騰,食欲旺盛,偶然一瞥窗外的夜景,他還頗有點傷感地想到:因為離婚之罪有辱門風,父母甚至沒讓他的腸胃過好這個年。此刻,他慢慢吃喝,慢慢享受著這一桌的生活,兩瓶啤酒喝下之後又吞下了兩小碗米飯,吃了很多羊肉又喝了很多熱湯,菜還是剩下了不少……臨走結帳時他發現自己一個人竟吃掉了一百塊——這在1996年的本城該算是奢侈之舉,為了緩解自己在一瞬間裡所產生的心疼之感,他請小姐打包,將所剩菜肴分裝進兩個紙盒,又新要了一盒米飯——他想,這樣的話,明天他就可以不出來了,獨自喝酒時他有了一個新的靈感,想為下期《年代》突擊一篇《中國電影大閱兵》…… 一個多小時之後,馮彪拎著一個大塑膠袋中的三隻飯盒回到編輯部所在的那層樓時已近九點多鐘了,請值班的女服務員開門,喝得有點飄飄然的他還熱情地問人家:「吃了嗎?沒吃我這兒有——」說著,他把手中的東西向上一提。「吃過了,沒吃也不吃你剩下的——多髒啊!」小女子有心打趣,搞得他一時語塞,順便讓她送一套乾淨的茶具到房間。 鎖好門,泡杯茶,點支煙,他脫去外面的羽絨服朝床上一躺,感到真是舒服,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晚間的節目好看多了:央視體育頻道有意甲,電影頻道也正在回顧一部國產經典——就是陳凱歌執導的那部在戛納電影節上一舉奪得金棕櫚大獎的《霸王別姬》,他正有點猶豫不定:是為了徹底放鬆看意甲呢?還是為了自己明天就要著手的文章重看這部註定要被提及的片子…… 這時有人敲門。 這一回他斷定是剛才那位值班的女服務員想進來看電視,她們的住處是沒有電視機的,閑來無事,跟她調調情也是不錯的「節目」。 這次從床上爬起來開門時他的情緒不錯——酒足飯飽之後他的情緒可真是好多了! 一開門他就愣住了——又是那個山東來的女讀者站在門前,還是一臉的倉皇之色,看他的眼神還是像在瞅一陌生人,有點呆滯…… 眼前這幕料想不到的景象讓他的心裡在瞬間有所不快:她的重又出現似乎否定了他處理此事的完美性,這讓他有些惱火,還有一種心理是:你找人找到我這裡,我也給你指了路,你怎麼沒完沒了地又回來了呢?! 「我可以進去嗎?」又是這麼一句! 他沒有說話,閃開身讓她進來。 她走進來,自己順手合上門,走到前次坐過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了,在坐下的同時又拿下了身後的肩挎,還微微有些氣喘…… 「人找到了嗎?」他抽了口煙,冷冷問道。 「找到了,沒讓我進門,一個小保姆模樣的丫頭在門口堵著,非說他不在,可我聽到他的聲音了——我在電視上看見過他,也聽過他的聲音:講你們這兒的方言對吧?」她有些忿忿地講著,白淨的臉上雙頰緋紅。 「那你這一個小時……都上哪兒去了?」他發此一問已經不是出於關切而僅僅是因為單純的好奇。 「我一直朝回走,還走錯了路……」 「你……是走著回來的——怎麼不坐車呀?!」 「公車等了沒等著,打車我怕司機宰,就乾脆走回來了。」 馮彪驚訝于她講述時語氣的平靜,好像走這麼大老遠對她來說是件很平常的事,這倒叫他動了惻隱之心,心中頓時湧起一絲莫名的感動:投靠無門,她倒知道回到這兒來,這說明:在初到本城的她看來,這裡已經是她可以信任的一個去處。 「喝點水吧?這是我剛泡的茶,還沒動……噢,我忘了問你:你吃飯了沒有?」 她搖了一下頭。 「來,正好——我帶回了點兒飯菜,你別嫌棄……」 馮彪立刻去解辦公桌上的那個大塑膠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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