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9)_周雁羽_學達書庫

九

　　蕭鯤以騰格爾式的自由粗獷邊彈邊唱，唱的卻是一首羌家的花山歌：

　　三根白楊喲一樣高喲，

　　老鴉站在半中腰嘛。

　　老鴉下地喲撿蕎子喲，

　　麻布洗臉喲喔初相交喲。

　　筍子出林喲喲節節高嘛，

　　箍桶離不得老喲篾條呀。

　　相交還是喲老喲朋友，

　　臘肉骨頭喲喔經得熬嘛。

　　4

　　如珂的達朗廣告公司也遇人不淑。聘任的總經理原是她的副手，追隨身邊多年，情同姊妹，卻將資金擅自抽調給男朋友做中邊貿易。也許最初只是暫時拆借，並無詐騙之意。但隨著男朋友的貿易生意一樁樁付諸東流，抽調的資金也便如泥牛入海，再無消息。

　　中國的廣告策劃業正如雨後春筍，成長神速，且日趨成熟。當此時也，達朗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何堪又遭此變故？如珂為之辛苦打造的品牌與信譽逐漸萎縮，終於難以為繼。直到有一天，總經理與她的男朋友乾脆人間蒸發，讓她欲訴無門，欲哭無淚。

　　古人雲，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然而在勢利浮躁的現實當中，所有的誠信，卻連「重色輕友」四個字也抵擋不了。幸好當初退步抽身之時，如珂已為自己留了些後手，往信用卡上打入了八十萬元，這時開始陸續取用。

　　在那樣一種心境下，蕭鯤獨特的授課風格蕩然無存。「現代文學」是中文系學生的必修課。那個但憑一葉講臺胸中自有錦繡，指點江山激揚文字風流倜儻引無數學子競折腰的蕭鯤不見了，代之以一個終日恍惚萎靡不振的蕭「困」，真是後生也晚，後生不幸。

　　學生們漸有反映傳入系主任耳中，系主任又如實彙報給了校長。週五的小結會上，系主任省略了批評幫助的過程，正式通知蕭鯤，如若不能在近期內將教學品質重新提升，恢復元氣，學校將考慮停職換人。

　　達朗廣告公司從松花江畔的這個城市裡銷聲匿跡了。是從那一刻起，如珂決定離開，永遠離開這個給過她輝煌又令她黯然神傷的地方。這一決定，無論對蕭鯤還是對如珂，對花蕊般嬌嫩的小丹妮，都將是最好的選擇。

　　5

　　蕭鯤不願意回大連，多少帶點「不肯過江東」的悲壯與羞慚。如珂將目光投向了曾有一面之緣的青島。從網上，她查到了青島一所大專院校向海內外「誠聘英才」的啟事，馬上著手替蕭鯤整理個人資料，投寄過去。三個月內，蕭鯤打點精神，幾下青島，經過了面試、筆試、答辯、試講、資格審查等諸多過程，終於如願以償，成為這所院校的一名教師。

　　上帝在關上一扇門的同時，又會為你打開一扇窗。誰說的？真是至理名言。

　　他們落戶青島的時候，正是秋高氣爽的黃金季節，首要問題是購房。儘管當時，青島已正式成為二○○八年北京奧運會的夥伴城市，但是房價還遠遠沒有如眼下這般高漲。他們暫住在學校提供的一處老式套二房裡。

　　每到週末，蕭鯤留在家裡用功複習，准備考研。如珂就領著丹妮，沿著海岸線到處看房，或到位於八大峽的青島房屋交易中心「趕」看房「大集」。安居才能樂業。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他們只能永遠是漂泊的異鄉人。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