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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我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決定不跟他提起姚瑤找人勒索沈欽言的事情。

  我收拾好挎包,下了樓。我覺得頭有點暈,沒敢開車,徑直走向路邊準備攔計程車。

  剛走幾步,街邊的黑色轎車車門打開,是沈欽言,他穿著長長的風衣,簡單圍著條黑色格子圍巾,大跨步朝我走來。他長長松了一口氣,扶住額頭,叫我:「阿梨。」

  我怔怔看著他,沒想到他居然追到了這裡。我沒做聲,半晌後終於提起一口氣,問他:「你來做什麼?」

  沈欽言簡明扼要,「接你回家。」明明要分手了還假惺惺地故作姿態。

  我精神不好,不想跟他做口頭之爭,輕聲說:「我認識路,自己會回去。」

  我驚詫於自己竟然能再這麼平靜地跟他說話,那天晚上他的話還在耳畔。

  他擰著眉頭看我半晌,「吃過午飯沒有?」打開了車門,「先上車,我們去吃飯。」

  我置若罔聞,倒退數步走到街邊盯著街道中央,沈欽言幾步奔到我身邊撈起我的手捏在手心,「先跟我去吃飯。」

  我真沒想到他會在大街上動手,震驚地回頭看著他,用力甩開他的手,紅著眼眶道:「都要分手了就乾脆一點!」

  他卻像聽到了天方夜譚,「分手?」

  「對,你不是想跟我分手嗎?」我說,「那就早點說清楚!我很忙!」

  刹那間,沈欽言顏色變了幾變,隱忍沉靜的面孔下,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痛得厲害。

  「我從來沒有想過分手。我找了你一天,不是為了來跟你談分手的。」

  我大腦瞬間全都放空,覺得自己聽到了外星語言。

  「別哭了。」

  我這才知道自己沒用地又哭了,並且淚水還在一滴一滴沿著臉頰向下滾。

  「好像我總會惹你哭,」他躬下身,輕輕吻了吻我的臉頰,「這條路人雖然不多,但並非沒有。阿梨,我不介意用這種方式擦乾你的淚水,但你介不介意?」

  我逃一樣鑽進車子裡。

  我覺得自己在做夢,忍不住晃了晃腦袋。還好,眩暈感還在,我沒有做夢。原來沈欽言並不打算跟我分手,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和胡亂猜測?我看書上說,有一種人會「心造幻影」,難道是說的我?遇到了從未遇到的事情,就方寸大亂,什麼事情都往最壞的方向想,事實上他早就原諒我了?

  這種恍惚的感覺一直持續到我回到家。

  我一進屋,哈利就沖我甩著尾巴撒歡。它還是記得我的,它並不介意我和它的主人吵架爭執。我呆呆地站住,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去,輕輕拍了它的頭。它溫順地蹭了蹭我的手心,又甩著尾巴跑到了花園,繼續曬它那永遠曬不完的太陽。

  我們在廚房坐下,沈欽言給我盛了碗雞湯,我雙手捂著碗,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

  「你先吃點。」

  他隨即搖了搖頭,「不,我吃不下,你先聽我說。」

  我盯著他,「嗯」了一聲。

  沈欽言說得很慎重,「我知道你不是駭客,除非必要的理由,不會做那種事情。」

  不是為了他,我怎麼可能去黑了別人的電腦?

  「你來質問我原因,我當時只是……太驚慌了。」他伸手捂住眼睛,苦笑,「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驚慌成這樣。阿梨,對不起。」

  我眼眶一熱,咬著唇輕輕說:「不,我不怪你。我也很不對。」

  「你發起脾氣來,我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抱住我,「昨天一整天你沒接我電話,也沒回家,我真是……」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

  他的身體很暖和,我簡直不想放開。

  許久之後他慢慢放開我,敘述起來,「被偷拍的事情一出,我就疑心被人盯上;兩個星期後我被人勒索,只要略微一想,就知道這兩件事可能存在聯繫。我當即就讓人查這件事情,但直到現在依然毫無結果。比你差遠了。」

  我彎了彎嘴角。

  他微微笑了一笑,「如果還有下次——我一定第一時間請你調查。」

  我小聲嘀咕:「最好不要有下一次了。」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阿梨,前天晚上你來找我的時候,我才第一次知道偷拍者是私家偵探,而且是姚瑤雇用的。我很驚愕,你的質問又太嚴厲,我根本無從回答,所以惱羞成怒。」

  他聲調微降,專注地看著我。

  我猛然想起在白莎道遇到姚瑤的那件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末了又說:「那姚瑤雇用私家偵探,難道是為了查到你的住址?」

  他頷首,「不會有錯。」

  「可她為什麼要勒索你?」

  他不做聲,從衣兜裡拿出手機給我。

  「看收件箱。」

  他收到的資訊是用一款手機短信的IM軟體發送的,伺服器在國外,相當難以追蹤——這款軟體在部分人群中名聲很高,是發送恐怖資訊、勒索的最好工具。資訊共有三條,統統附帶了照片,就是我在郭毅電腦上看到的那組姚家三口的照片。

  ——沈欽言,母親得了癌症卻不去探望,你還真是有孝心。你說我把這些照片貼到網上的話,會怎麼樣?

  資訊的末尾留了一個瑞士銀行帳戶,要求沈欽言轉帳一百萬。

  資訊的發送時間是五天前,我想起中午時分大哥打來的那通電話。

  我說:「中午大哥打電話給我,讓我去醫院陪陪姐姐,他也說了,姚伯母——你媽媽得了乳腺癌……」

  沈欽言輕輕點了頭,眉頭緊緊鎖起來,簡短地說:「我看到澤火革資訊才知道我母親得了癌症。我去了醫院想見她,她剛剛做了化療,正在昏睡。這兩天我又去了醫院,都被繼父趕了出來。」

  「……你繼父?」我握住他的手,「欽言,你別難過……姚伯母,你媽媽吉人天相。」

  他理出個讓人寬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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