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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本來旅館老闆娘就有點兒疑惑,這個女人明明是本市人,怎麼會來住旅館呢?一聽母女兩個哭得跟二重唱似的,心裡也打上了鼓,唯恐鄭美黎是遇上了不順心的事,帶著孩子住旅館是想自殺,這樣的事情不是沒發生過。

  老闆娘連忙跑過來,溫聲細語地問鄭美黎是不是有難處,鄭美黎哪裡能說?她忙擦擦眼淚說沒事,就是想哭。她越是這樣老闆娘越是不安,生怕她尋了短見給店裡帶來晦氣,就忙說鄭美黎來登記的時候她正忙著,忘了這個房間早就訂出去了,客人一會兒就到。然後,老闆娘好聲好氣地跟她商量換一家旅店住,為了表示歉意,她可以賠給鄭美黎一百塊錢。

  鄭美黎明白她的心思,也懶得再多說,拿了老闆娘給的一百塊錢換了一家旅店。

  鄭家浩張望著冷冷清清的家,依然很平靜,他推開鄭美黎房間的門,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眼神漸漸冷了硬了。他從客廳拿來拐杖,砰砰地砸電視機,砸一切能砸到的東西,一直砸到遍地碎屑,才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像癱瘓了一樣,他把自己一下子扔在床上,四仰八叉地躺著,望著天花板,眼淚緩緩地順著臉頰流到了床上。

  當他猜到是鄭美黎報警誣陷馬青梅把葛春秀推下樓梯的刹那起,在他的心裡,那個從小摟著他脖子撒歡的妹妹鄭美黎就不見了。

  她變成了一個冷血的、貪婪的魔鬼,張著血盆大口,要把他們全家吞食掉。

  他為親情最終被貪婪吞噬而傷心,他為馬青梅因為他的懦弱所承受的苦難和委屈而自責。

  葛春秀躺在床上顯得更瘦小了,她睜了一下眼睛,想看看自己在哪兒,卻只看見了一片漆黑。見她動了,馬青梅叫了一聲:"葛阿姨。"

  葛春秀循聲而動,但頭上的傷口很疼。馬青梅忙走過去,說:"阿姨,您別動。"

  葛春秀又努力睜了睜眼睛,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就對馬青梅說:"青梅啊,天黑了怎麼不開燈?"

  馬青梅以為病房的燈出了什麼問題,就抬頭去看,卻見燈好端端地亮著呢,就說:"阿姨,燈開著啊。"

  葛春秀用力地張大眼睛,卻雙目茫然。

  馬青梅心裡咯噔一下,就把手放在葛春秀眼前晃了晃,說:"您看見我的手了嗎?"

  葛春秀一聽說燈是亮著的,就明白了,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

  第二天,醫生就給葛春秀組織了專家會診。葛春秀摔下樓梯,頭部雖然沒有受到致命傷,但是她的視神經遭到了破壞,依她的身體狀況和目前的醫療技術來看,葛春秀恢復視力的可能不大了。

  馬青梅沒敢把這結果告訴葛春秀。

  看著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的葛春秀,馬青梅不由得開始擔心她以後的生活,沒有親人,一生未婚,也沒有子女,可怎麼辦啊?

  她正兀自傷著神,員警就走了進來,他們站在門口,向馬青梅示意暫時回避。

  馬青梅點點頭退出去,員警坐在病床邊問葛春秀:"阿姨,您能不能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好。"

  員警打開本子,便問了她是自己摔下樓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葛春秀有點兒吃驚,磕磕絆絆地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問。員警就說有人報案說她是被人推下樓梯的,他們過來做調查。

  "是馬青梅報的警?"葛春秀一陣難過,在心裡責怪馬青梅多事。

  "不是她,有人報警說是她把您推下樓梯的,是這樣嗎?"

  葛春秀就錯愕了,除了她,還能有誰呢?難道是鄭美黎?想到這兒,葛春秀的心就跟讓人抽了一鞭子似的疼痛不已,她不願意相信鄭美黎冷血惡毒到這種程度。

  員警見她不語,就繼續問:"那您是怎麼摔下去的?"

  葛春秀蒼涼地沉默了一會兒,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腿,說:"我腿不好,沒站穩自己摔下去的,不怪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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