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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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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的自然風光無邊美好,夜裡卻一片漆黑;都市的夜景讓人步伐留戀,白天卻喧囂嘈雜。在這世上,為什麼凡是美好的事情總是無法結合到一起呢? 我經常這樣突發奇想,又禁不住啞然失笑,暗暗責備自己過於追求完美,而遠不如曉菲這般瀟灑: 想那麼多幹嘛?走狗的路,讓貓去說吧!凡是存在,就是合理的,就讓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 她確實瀟灑的一塌糊塗,儘管她的身高只有一米六八,比我矮了兩公分,我仍然有種不能望其項背的慚愧感覺。 甚至我可以矢志不移地堅信,她在大學裡一炮走紅,決不是依靠那件差點蓋不住臀部的粉紅色短裙,而是取決於大一時的年終語文考試:賈島的詩句「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試卷中,老師只給出了上一句,後面留了一道橫線。她毫不猶豫地在橫線上寫下:鱉藏河中泥。語文老師的鼻子都氣歪了,把試卷拿給院長看。於是院長在新學期開學典禮上就「藝術類學生如何提高文學修養」這一話題,直接拿她做了論據。台下同學一片譁然,她還在我耳邊喋喋不休:可哥,很對稱呀,你看,鳥和鱉,樹和泥。後來一位男生開始追她,在發給她的手機短信裡讚美道:石破天驚逗院長,語不驚人死不休。 她的瀟灑真可謂: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估計陳子昂知道了,都會汗顏。 我喜歡她的率真,也許我總是將現實過於理想化,所以才會有煩惱。 時間長了,慢慢地,我認為她說的話也是對的。 十五的月亮也會遭遇霏霏陰雨,所以並不是只要我們吃著月餅,就意味著可以心曠神怡的賞風賞月賞秋香。 馬路邊的盲人乞丐,可以像瞎子阿炳一樣手持一把精美的二胡,但他拉出來的永遠都是小胖哥哥的〈妹妹坐船頭〉,而不是〈二泉映月〉。古典樂器在他手裡只不過是一件求生存的道具,只有過路行人將硬幣扔進鐵罐裡,發出的一聲「咣當」,才是他追求的硬道理。 我經常拿這樣的例子來慰藉自己的心靈。 是啊,鄭州拔樹也是為了擴建城市的再規劃,我也沒有必要偏要用鐝頭在地上刨出兩個瓦罐兒來,才能證明中原文化的厚重。 大一時候,我扛著畫夾,興致衝衝地跑到少林寺。結果什麼也沒畫成,就回來了,還哭著給哈爾濱打電話:媽媽,我去少林寺畫畫,看見方丈一邊打手機,一邊上了賓士,赴宴去了。媽媽在電話裡把我批評了一頓:從唐太宗李世民起,就免除了少林寺的酒肉戒,都一千多年了,你瞎激動個啥? 聽說前陣子山西有位男子失戀了,爬上五臺山要求當和尚,人家第一句話就是:你有學位證麼? 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的靈魂在不斷的昇華,就越覺得曉菲是個偉人。而我也剛剛接到她的短信,說她馬上就到達學校了。我是屬狗的,就沖著她的那句名言:走狗的路,讓貓去說吧!我也應該給她打個電話: 曉菲啊,你已經到宿舍了是麼?我在得益文化酒廊,過來一起喝酒吧。 酒廊裡的燈光比起往日來,暗淡了少許,但並沒有達到娛樂性酒吧裡那種昏暗的程度。 這裡的顧客大多都是企業的總裁或者政府的高官,偶爾也有衣著華麗的情侶光顧。還有些時候,三五成群的小青年也會冒失地闖進來,尋找一下文化和藝術的感覺,只是酒單上的報價往往要讓他們花很長時間,才能定下來喝哪一種酒。 這裡沒有卡拉OK和包房,也沒有搖滾音樂。在這裡上班的藝人只有四個:年輕的男薩克斯手,最拿手的是〈夜來香〉,其次是〈美酒加咖啡〉;另一個是拉小提琴的女孩,國外很多著名的曲子都能拉,有兩首拉得特棒,幾乎快超過了我媽媽;第三個是高校音樂學院彈古箏的大四女生,她的〈高山流水〉聽起來很有味道;最後是一位民間藝術家,一位拉二胡的四十多歲的叔叔,我喜歡聽他的〈二泉映月〉和〈賽馬〉。 不過,來這裡的客人大部分喜歡聽薩克斯和小提琴,這就使酒廊多少帶了點西洋味兒,就好比它這裡的酒,大多都是國外的。 受這種氛圍的薰陶,人們談話的聲音很低,遠遠沒有普通酒吧裡玩篩盅那般瘋狂。所以酒杯碰撞的聲音,很容易越過音樂,輕輕,而又清脆地傳入耳中。 今晚顧客並不十分的多,我依稀可以尋覓到年輕的薩克斯手正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縈繞在我耳畔的依然是那首熟悉的〈夜來香〉,只是變得有些低沉和抑鬱,就像今晚的燈光一樣,一切都和以往有所不同。 對不起,可哥,今天是我家鄉的祭日。阿強走過來向我低聲致歉。 哦。我恍然大悟,連忙說,沒關係,我也是愛國志士呀,燈光再暗點也行。 阿強笑著,揮揮手走開了。 我看了看懷錶,又想把它扔掉了,可怎麼都沒有勇氣,腦海中想著:如果我扔掉了,別人揀走,美滋滋地掛在脖子上,我該多難受呀。於是就暗罵自己不嫌害臊,還在這裡冒充愛國志士。 阿強是酒廊的老闆,才二十八歲,以前是一名軍人,爺爺曾死于小日本的屠刀下。還有他家鄉的很多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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