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23)_嶽東西

二十三

　　不讓玉萍把代權的鑽戒送回去，並不是他剛才一時的閃念。代權沒做幾天教師，他在教育局機關練就自己的一套本事，有時候連他李興華也不得不刮目相看。其實代權在教改方面並沒有什麼主張，更沒有自己的一套教育理念，但是他卻對實驗中學的教改大加稱讚，而且顯得非常在行，並且還能對他的競爭對手許志國大加讚賞，這就是他的聰明和過人之處。支持實驗中學教改就是支持他李興華，支持許志國就是擁護他這個教育局長，這個道理代權看得很明白，而且他能付諸行動，讓人絲毫都不懷疑他的真誠和熱情。

　　老實說，他所推動的實驗中學教改，現在缺乏的就是支持的聲音，更不要說支持的行動了。主管教學的吳為副局長口頭上贊成，其實是陽奉陰違；他在教育系統流傳甚廣的一句名言是：說一千道一萬，最終還得考場上見。市里馬副市長雖然也在推動教改，但要是改革把握不好「分寸」，超過限度，或者出現什麼後果，他肯定會以上級領導的名義追究責任，除了他李興華誰還能承擔這個責任呢？

　　既然代權有這樣的表現，說明他並沒有對沒當上實驗中學校長一事耿耿于懷，也沒有對鑽戒打了水漂而記恨在心。既然他一如既往地向他李興華靠攏，何不好好利用他一下呢？客觀地說他不喜歡這個人，可是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是拋棄成見的時候。

　　如果把鑽戒送回去，這無疑對代權是個打擊，這勢必影響他的熱情和積極性，勢必使他對他李興華有所顧忌。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把鑽戒送回去，不但不能表明他這個教育局長的清廉，相反還很容易被認為他是在按權錢交易的規則辦事——你代權沒當上實驗中學校長，所以我把東西退給你，如果事情成了自然就不退了。

　　既然代權當時送鑽戒是以一種很隱蔽的方式，那麼他不如索性權當不知情，這樣既能避開所有問題，又為以後處理這件事情留下餘地。

　　又到週末，一家人吃過晚飯，夢夢鑽進書房突擊作業，玉萍洗刷完等著數學老師邵老師來，興華有心沒心地坐沙發上看電視。

　　七點四十了，老師還沒來。怎麼回事兒？以前都是提前幾分鐘的，是忘了，還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五分鐘又過去了，書房裡夢夢自我放鬆起來，把手機弄出各種動靜。

　　玉萍沉不住氣了，「怎麼回事啊，從來沒這樣過。」說著就去打電話。

　　「等等吧，」興華說，「人家肯定是有事兒，一次不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來不要緊，他倒是說清楚啊。」玉萍還是拿起電話，可是打座機沒人接，打手機關機。玉萍撂下電話，「怎麼不講信用呢，說不來就不來，那今晚夢夢的學習怎麼辦！」

　　這時候夢夢從書房躥出來，一副非常遺憾的樣子：「我攢了一大堆問題等著問呢，沒辦法，只好問我同學去了。」說著拿著本書興高采烈地開門出去了。

　　「哼，還不知道幹什麼去呢！」門剛關上玉萍就說，「看看，你還說沒影響。都怪數學老師，夢夢攢的問題怎麼辦？」

　　「要是老師不來輔導，也許這些問題她都自己解決了呢。所以吃小灶也有負面作用，容易形成依賴性。再說這事兒不能責怪老師，本來人家就是犧牲休息時間來輔導夢夢，咱們給人家什麼報酬了？」

　　「你的意思是，以後就不讓老師來了？」玉萍氣呼呼地坐到沙發上，「輔導也是他們自願來的，我可沒主動提出要求。夢夢考試分數上去了不也是老師的成績嗎？報酬如果老師想要，我就按月付給。問題是他們不要啊，給他們削個蘋果都不吃，怎麼會拿錢呢？你不知道，有時候他們過來還帶禮物呢。」

　　興華心裡咯噔一下，不要報酬還帶禮物來，這算怎麼回事啊。他作為教育局長在外面大張旗鼓地要求學校給學生減負，支持實驗中學教改，暗地裡卻讓學校老師到家裡給自己孩子補課！這該怎麼向外界解釋？

　　「既然這樣，跟老師交代一下，最多再輔導一兩次做一下收尾工作，以後就不用麻煩了，這樣對夢夢的學習也有好處。」

　　「你說什麼，你想真的不讓老師來了？」玉萍感到又意外又惱火，「夢夢的考試成績剛剛有進步，你這不是瞎折騰拿孩子的學習開玩笑嘛！」

　　興華知道對玉萍來說這是原則問題，只好慢慢做工作。他口氣緩和下來，說：「我是發現這段時間夢夢的學習也上道了，以後完全可以靠她自己了；如果再輔導下去，一是浪費精力和時間，二是不利於培養她自主學習獨立思考的能力。我是老中學教師，這方面經驗比你多。」

　　玉萍似乎也覺得有道理，但還是說：「我不信你那一套，有老師單獨輔導總比沒有強。你要覺得麻煩人家，到時候給許志國打個招呼，有機會提拔提拔人家不就行了，他們不就是沖這個來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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