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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人走茶熱,原本充斥著情侶檔的餐廳裡氣氛由曖昧變為詭異,賈天夏端起水抿了口,眯著瞳目光鎖住美滿,「你皮癢了是不是?」

  「沒有。」她努力甩開頭皮發麻的感覺,聽似回得很理直氣壯。

  「那是名片印太多嫌背著太重?」

  陰森森的話又一次飄來,仿佛帶著瑟瑟寒風般刺骨,美滿打了個寒磣,沒底氣地咕噥,「是你以前自己說的啊,製作人就要善於交際,來者不拒,多個朋友多條線,丟一百張名片出去,總有一張會吊到一條大料。所以,一切都是為了工作,我的心還是屬於你。」

  一字一句,分毫不差,她全數奉還。

  賈天夏就像吞了只活生生的小強般,清晰地感覺到小強的觸角在撩撥著他的舌苔,吐不出更咽不下,進退兩難。

  原來,他以前說過那麼賤的話?

  安全感……這三個以前美滿常掛在唇邊抱怨的字,突然無預警地在他腦中浮現。時至此刻,他才明白那究竟是種什麼感覺,即使美滿就待在他身邊,寸步不離,臉不紅氣不喘地就能吐出一連串他愛聽的甜言蜜語,仍然還是擔心會失去。怕哪天一失神,他就會被別人取而代之了。

  很微妙,是一種即便有再多的信任都磨滅不掉的恐懼感。可是,倘若不是都太在乎彼此,會這樣杞人憂天嗎?

  「賈天夏!」仿佛是覺得場面還不夠讓他鑽心鑽肺想要離開,服務生才剛上菜,就有道極力表現熟稔的聲音插了進來。

  聞聲,美滿握著杯子喝了口水,抬眸看向來人。難怪賈旺寶非挑這地方不可,這裡簡直就是賈天夏各類朋友的聚集地啊!正朝著他們走來的這個男人,帶著一絲痞痞的微笑,一道刀疤從臉頰邊一直蔓延到下顎,赫然入目,有些駭人,他眉宇間的那股氣息……嗯,和賈老爺子有些像,俗稱江湖味。跟那些看見天夏就拼命攀關係的人不同,他很隨意地不用邀請主動落座,完全不把賈天夏眼眸中迸射出的逐客之意當回事;可以天夏暗中不加掩飾的排斥態度來說,對方也不像是他的朋友。

  「早就聽說你回國了,怎麼都不通知我一聲,害我日子過得越來越無聊了。」說話的當口,那人還大喇喇地端起他的杯子喝了口水,仿佛是嫌那水太涼,他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招手喚來服務生要了杯熱水。

  「我們有再聯繫必要嗎?」

  聞聲,美滿頗為詫異地看向他,那是種很冷很冷的語調,她認識了賈天夏那麼多年,他總是笑臉迎人看起來很好相處,還未見過他用這種調調跟人說話。似乎,連他慣用的話裡帶刺毒舌腔,他都懶得在這人面前顯擺。

  「怎麼會沒有,我們的帳還有很多沒算清呢?你爸的人差點就把我弟這輩子給毀了。」對方倒是依舊帶著笑,隨著臉部肌肉的顫抖,那條刀疤越發驚悚。

  那笑容裡沒有一絲友善,滿是陰鷙。

  天夏凝著眸,目光不著痕跡地飄向美滿,壓抑住隨時頻臨失控的情緒,淡漠起身,「走,換個地方吃飯。」

  「……」即使不明白他們倆究竟是什麼關係,美滿也知道不該在這種時候挑戰他,小心翼翼地偷瞄了眼那個一直笑得很驚悚的男人,她迅速起身,追上賈天夏的腳步。

  臉色要冷佞,表情要緊繃,駕車的速度一定要快,油門得踩到底,務必要超越70碼,只有這樣賈天夏才能表現出他不斷上升的怒氣值。

  「那個人是誰?」街道兩邊的景物以飛馳的速度後退,丁美滿轉了轉眸子,控制住餘光不去看窗外的風景,語氣儘量平緩地問,生怕刺激到他的情緒。

  「哪個?」

  他一點都不想在裝傻,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的確是被問得一頭霧水。美滿深吸了口氣,壯著膽子把問題深入,「就是剛才那個很討人厭的男人哇。」

  「哦。」天夏應了聲,緊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唇微張著,有些話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可當目光觸及到丁美滿那雙透著幾分不諳紛爭的眼神後,他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選擇把話題輕描淡寫地帶過,「只是個常被我搶通告的仇人而已。」

  「你搶通告會動員你爸的人去折騰人家弟弟?」當她是傻的嗎?賈天夏從來就不是那麼沒有能耐的人。

  「你也知道我爸愛管閒事嘛。」

  「……」直覺告訴美滿,他有事在瞞她。

  這種感覺讓她忍不住會去胡思亂想,就算是原本芝麻般大小的事,都有可能會無限擴大。譬如,她會敏感地猜想為什麼有事不能坦白告訴她?不是說想要找她重婚的嗎?那夫妻之間應該是毫無隱瞞的才對啊,她就那麼不配參與到他的生活中?

  「丁美滿,你老實告訴我,這一年到底有多少人追你?」他很聰明,也很清楚美滿豐富的聯想力。在她把事情越想越糟之前,天夏先發制人,把話題扯到她再也繞不回來的軌道上去。

  就如他所料,美滿是個沒辦法分心的人,被這麼一問她才想起賈旺寶慫恿她選這家餐廳的目的。唔,那按照旺寶的說法,如果他對有人覬覦她這件事表現出足夠的介懷,就說明至少是在乎的;因為通常來說男人普遍都有佔有欲,對屬於自己擁有過的東西一律私有化。基本有了佔有欲的開端後,她只需要抵死耍賴,倘若他最終妥協沒有大吵大鬧的計較,那證明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在乎,甚至可以稱之為愛;旺寶說原因很簡單,這種事情關係到男人最在意的面子自尊和驕傲,何況賈天夏這種脾氣的人,他肯不鬧不深究,絕對是害怕失去寧願委曲求全。

  「……沒有吧。」美滿看向車頂,滴溜溜地眼珠往上轉,尊重指示,良久憋出了句三歲孩子都未必會信的謊言。

  「剛才那個算什麼?」只在機場見過一面的泛泛之交,就能準確無誤地喊出她的名字?哈,那丁家二老取名字的功力未免也太高了,多麼通俗易記好推倒的名字啊。

  「剛才那個?我不認識他啊。」她眨著無辜的眼,聽說裝傻是女人的殺手鐧。

  「不認識需要給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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