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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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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隨即發來一份檔,列明網站上可以給予高潔的免費廣告和廣告時段,完全出乎了她的預估。原本在電子商務網站的例行廣告投放就佔據了她很大的一塊固定成本,如今這一塊成本有望大幅度地節約下來,並且還有意外的豐厚附贈,這比她艱難地自外網引入客流要便捷得多。 在商言商,高潔很難令自己拒絕這樣突如其來的直接紅利。當然,更實際一點的是,她更不能夠輕易得罪她賴以營業的平臺。 兩相對比,只得取其輕。但是她已同「路客」簽下新一集視頻廣告的獨播協定。 岑麗霞對此很是不以為然,說:「『路客』和我們簽獨播協議,也是以維護他們本身的利益為先,哪一方都有權利在合理的範圍內為自己爭取最大利益。我們和他們有的談。」 裴霈卻說:「這樣會顯得我們很沒有契約精神。」 高潔沉默不語。 裴霈建議:「我要不和司先生商量商量?看看他們有什麼好辦法?」 高潔直覺拒絕:「不用,我再想想看。」 她想,這無論如何也只是她的問題,不能將司澄牽涉進來,尤其還是面對於直。想到於直,她難免要鼓一鼓勇氣。她是不願意就此放棄的,兩難的局面需要有個折中的解決辦法,她極需更好的機會。電商網站給她的店鋪帶來的紅利是直觀可期的,於公來講,她實難拒絕。猛地,一個詭秘的念頭冒出來,這個念頭根植於她之前一年多的經驗而生的直覺,因為對目的的渴求,這個念頭帶給她一股不能抑制的衝動。高潔想了又想,足有一天時間,最後還是將這個念頭壓制下去,決定同『路客』那邊負責大賽的言先生取得聯繫,好好商議。 言先生的拒絕,在高潔的意料之中。對方口氣是客氣,口吻是堅決的,同她明明白白說:「我們雙方就新一集的獨播協議早就簽好,您的臨時變化我們理解,但是也請您能理解我們的工作,這事情沒有先例,我們也沒法給其他參賽方交待啊!您說是不?」 高潔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無理,雖然處境複雜。電商網站那位說話開門見山的主管秉持網站自創辦以來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催她答覆催得很緊,且有不容她拒絕的逼迫意思,而言先生索性對她採取了避而不見的策略。高潔不免漸漸焦灼,選擇的天平因為現實的同對方溝通她的難處和求請。 但是,那樣可能會遇到於直,那就是又一個難題在她面前,需要她去解決。 言楷在開完會後,聽到前臺的行政人員內線通知他,有一位元高小姐多次來電話找他,知道他今日在公司,就親自趕來了,在大堂裡已經侯他兩個小時。言楷心裡打了個突,心思一活絡,轉進于直和衛澈的辦公區,問辦公區秘書室裡的陳品臻:「於總幾點會出去?」 陳品緣說:「還有半個小時,你要約他時間嗎?」 言楷說:「沒事了。」他想,幸好也就半個小時,他決定回自己的辦公區再同自己的團隊開個超過一個小時的會議。在回到自己的辦公區後,他吩咐自己的助理,「樓下大堂有一位高女士,你把他請到四號電梯前的等候區,再拿些點心倒杯牛奶下去。」 高潔在「路客」的會客大廳的沙發上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她掐准了言先生臨近下班的四點半過來,坐到現在已經六點半。言先生總是要下班的,那麼她就能和他照個面。 「路客」的會客大廳很寬敞,足有五六百平方米,四面俱是落地窗,夕陽的光線自窗外投進來,她好像坐在不太真實的琉璃屋裡。不是太久之前,於直帶她去過一棟湖心玻璃屋吃大閘蟹,陽光從四面籠軍著她,但並沒有溫暖到她。那一切都是水中望月、霧裡看花,高潔唏噓著想。 她肚子裡的孩子—直不是很安分,她能感覺到他在翻動著小小的身體。平時他總是在她吃完晚飯後才會動一動,今日也許感受到她的不安了。所以剛才這裡的工作人員請她轉移到沙發位更舒服的等候區安坐,並且送上—杯熱牛奶和一碟曲奇時,她沒有拒絕。 只是填飽肚子後,孩子好像沒有被滿足,仍在伸展著手腳的樣子。高潔摸著肚子,小聲說:「你乖,我再等―會兒,就回去休息了,就—會兒,看運氣。」於直自四號電梯內出來時,就看見高潔坐在對面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挺直著腰,低垂著頭,正襟危坐。 好一個高潔,他想,凡事到臨頭,她從來不會回避,其意志堅決,更可能在他之上。只是—於直知道自己看到她的一瞬就負氣了,知其緣何而起,因而更加憤懣。他快步走到高潔跟前。 高潔輕輕地在心裡歎了口氣,心存的那萬分之一的僥倖,沒有眷顧到她,而那個因既往經驗而生的詭秘念頭不得不被實行。她將頭抬起來,直視著於直的俯視。 「找言楷?」他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 高潔咬咬唇,她的一切壞動機從來瞞不了他,這是必然的。她選擇坦率:「是的。言先生可能很忙。」 於直沒有說話,但是把嘴角揚了起來,在高潔看來,他的表情毫不掩飾他輕誚的嘲諷。當她面臨這個選擇時,受到他的嘲諷也是理所應當的,正如之前一樣,合情合理到她無法怨責,更無法回避。 高潔並不去回避,說道:「我有個很困難的事情要請言先生通融。」 於直傾身過來,看到了高潔面前空空的牛奶杯和小碟子,繼而看到了高潔隆起的肚子。他不能再讓自己看下去,別開目光,嘴角垂將下來,肩膀凜然板起:「過了河就拆橋的買賣,言楷沒辦法答覆你。」 於直的一言道破讓高潔羞愧地低下頭,但未躬身,她勉強自己繼續說下去:「我知道這個請求不是很合理,但我還是想和你們溝通一下。我們註冊的網站向我們提出獨播廣告的要求,因為我們的店鋪在他們的平臺,很多時候要遷就他們的要求——」 于直突然打斷高潔,他不受控地近乎惡狠狠地脫口而出:「高潔,拆我這塊橋板你是不是覺得很拿手?」 高潔未說完的話讓她的口微張著,被於直的話堵在那裡。她愕然地望著他,可只消一眼,她就自他冒火的眼裡看到自己掩藏在那個詭秘念頭中對他的那一層不堪的態度和計較。那是自阿里山之行而妄起的,夜宴之劫都未消滅去,一而再,再而三神鬼不知地出現,讓她堂而皇之地以正義之名,謀於直的感情之私,行她的詭私之事。這是她所面對他時最不光明的一面,她在對他的恐懼和防備之下,竟然又毫無原則地容許這一層態度浮現出來。 高潔立即警醒地覺悟到自己這一次又固執盲目地剛愎自用。醒覺之後,即刻懊悔,這是不應當的,她必須遏制住這個念頭,無論境況多麼艱難,都不能再容許這種念頭存在和產生。所以她也是立即說:「對不起,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吧。真不好意思,麻煩到你們了。」 于直跟著高潔的話一怔,高潔旋即調整了態度,以及緊接著擺出來的疏離且警醒的語氣,他卻懂了。他所厭極的,她好像愈加了然,而她愈加了然,也意味著離他愈遠,因為她越來起明白和他保持陌生的距離的尺度。就像上次一樣,她猛然醒轉,對他下意識地防備,今後她的這種防備和距離也許會越來越不加掩飾。于直霍然起身:「我先走了。」他驟然起立時,高潔本能地跟著站起來。她想要做出送別的姿態,奈何他的速度太快,她緊跟不上,慌亂中膝蓋擦到面前的茶几,一個搖晃,最後還是被他眼明手快地一手扶住了手肘,一手扶住了腰腹。 在這一相觸的刹那,高潔腹中的孩子又動了,就在於直扶著她的掌心底下。好像自她的體內而起,往他的體內貫入一股脈脈的溫流,無聲地從他的掌心淌入他的四肢百骸,一股—股輕微地湧動著,但又似重若千斤。於直就想被澆築了一樣,立在當場不得動彈。 「他——」他竟然語塞到不知該說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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