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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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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求你不要,頑劣不改(下) 她的恨,她的愧沿著火引而上,掃蕩開了猶豫,泯滅了愧疚。她被強烈地吸引著,蠢蠢欲動,無法自拔,根本不想自拔。 母親還有一重冤屈,是天大的,是難以昭雪的,這是她一直心如火焚的而無能為力的。她靠全部力量支撐的這一星點報復只能用來消渴,但滅不了這個熊熊大火。 高潔也正正看住穆子昀,她現在眼中的那點恨和愧釀造出來的光芒已同穆子昀連成一線。從她看到吳曉慈的獲獎新聞開始,她就把她自己當做一柄武器,但只是鈍刀出擊,穆子昀現在交付她一把利劍,那可以一劍穿心。她走到現在所有的支付,將得到最實際最痛快最解恨的回報。 站在高處的高潔,感受不到寒冷,只有周身燒灼出來的熱,騰騰裹挾著她,推動著她。「表姨,我希望由我來決定是不是收購了皓彩,讓高氏從皓彩出局,我要一個和吳曉慈談談恩怨的資本。」 穆子昀如願地舉起茶杯,同高潔一碰,「我自然有辦法讓吳曉慈知道傷害了你和表姐,應該付出的代價。」 整個下午,高潔走路都是輕飄飄的,踩在雲端,落不到實處。 當一個人處於深淵底部,實實在在太想有人施以援手,加以援助,分擔她內心深藏陰謀的苦衷,撫平她一路孤身圖謀的恐懼。 她內心深處最困悶的無力,最灼熱的欲望,是最需要解救和紓解的。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穆子昀,但是好像在這個世間也只有穆子昀有這個資格來分擔她內心的陰影。 在她彷然若失之際,從天而降下奇兵,助她鳴金收戰,大獲全勝。她根本無法拒絕。 高潔回到常德公寓,坐在她設計製作的那些水沫玉作品前,長久地冥思。梅先生叫了她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梅先生說:「美國的珠寶設計大賽通知已經發下來了,這個月要把設計作品發過去,你看挑哪一件去比賽?」 高潔醒過神,她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在這些日子,她除了上班以及與於直談情說愛,其餘的時間統統花在了設計作品上頭。時常是於直半夜醒過來到工作室找到她,再把她哄到床上去。 時間用在哪裡,顯而易見。在於直,在工作,在作品。 均有成果。 高潔拿出來的作品,又讓梅先生眼前一亮——那是一對黃鉑金鑲黃鑽水沫玉耳墜。耳墜分雙體:扣體是用鉑金圍邊,綴白鑽,黃金做芯,鑲黃鑽,華貴異常;墜體用鉑金做成圓形網狀,網中吊一通體透明製成淚珠形樣的水沫玉。 高潔向梅先生解釋設計理念,「美國的這個比賽,需要體現出極高的珠寶價值和飾品售價,所以我用了鉑金和鑽,可以去報兩千到五千美元組的競賽。但是我們還需推廣我們的水沫玉,水頭好的透明水沫玉可以和鑽石相得益彰,中西結合的理念在評委那裡能討巧。」 梅先生問:「叫什麼名字呢?」 高潔答:「網中淚。」 梅先生反對,「太悲愴,不太好。」 高潔也沒主意。那鉑金網中的透明冰清的水沫玉,就是她下意識地作出淚珠形狀來。在網中,作繭自縛,自作自受。 梅先生細忖片刻,建議道:「不妨叫『背後的秘密』,在金和鑽之後有一塊冰清玉潔的明玉,就是浮華背後的秘密。」 高潔想了想,說「好的」。 這一晚。她特地買了牛裡脊煎了牛排,於直愛牛肉但不愛西餐裡那五分熟的牛排;她烤了竹炭麵包,於直口味裡那點西式的愛好都在麵包蛋糕上頭;她在桌上放了蠟燭和於直隨手存在家裡的紅酒。 最後她把那只獵犬形的求婚戒指戴到右手無名指上。 于直進門時,就看見高潔坐在燭光下等著他。臉龐印得似蜜桃,眼睛亮得像鑽石。 他坐到高潔對面,「今天是什麼紀念日?」 高潔隔著燭光,在不確定的明滅裡問他:「於直,你真的想娶我嗎?」 於直說:「你過來。」 高潔走到於直面前,被他一摟,坐入他的懷中。 他說:「我已經和家裡人提了,他們都沒什麼意見。」 高潔捧著於直的臉,用手指描摹他寬闊的額,再到他的眉骨,她從沒有細細撫摸過他的眉骨,原來摸上去眉峰有點兒微微的凸,他的眉毛是犀利的。但是他的眼,是盛著情意的,在燭光下,如水似雲。 高潔捧著他的臉吻下去,和他好看的唇糾纏,羞澀卻又大膽,節制卻又貪婪。很快地,他開始回應她,攻城掠地般地吞噬著她,幾乎將她口中肺中空氣擠壓殆盡。她狠狠掙扎,才與他掙開一條縫隙,她在他唇間輕輕地說:「好的,於直,好的,我嫁給你。」 於是再無退路可言。 意料之中的暴風雨,終歸是刮卷了起來,逐步逐步地。 吳曉慈連著五日給高潔電話,高潔一直到第六日她再來電話時,才施施然接起來。 吳曉慈的聲音低啞,也可能是哭腔,她說:「潔潔,你——好。」 高潔正走出常德公寓,拿著電話對著街邊咖啡館的,玻璃裡倒映出她不甚清晰的身影和臉上清晰的笑意。她走進咖啡館,找了最邊角的一個位置,叫了一杯薑茶。 她沒有回答吳曉慈,也沒有掛上電話。她要她著急。 吳曉慈一疊聲地,「潔潔,你在聽嗎?」 高潔交疊起雙腿,給自己調整一個舒適的坐姿。「嗯。」 吳曉慈反而囁嚅了,「潔潔,我知道這個電話很冒昧。」 「說吧。」高潔的聲音比她自己想像中還要冰冷。「你在和于先生談戀愛嗎?」 「我們準備結婚。」 「不,潔潔,行行好,不要這樣。你們這麼做,潓潓受不了的。」 薑茶為服務生送上,高潔向服務生點頭微笑致謝,「她怎麼不親口來跟我說呢?」 吳曉慈嚶嚶哭出來,「潓潓還在醫院裡。潔潔,你和于先生在一起,你是真的愛他嗎?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高潔打斷她,「抱歉,你沒有資格來討論我的感情問題,高潓自己說過,感情的事情是最不能勉強的,愛情不再,就該放手。她應該有這份自知之明。」 吳曉慈仍在嚶嚶地哭,「我沒有想到潓潓這麼愛于先生,她醒過來後茶飯不思。潔潔,你爸爸的全部財產都可以給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把于先生讓給潓潓?」 高潔冷冷地笑,又是這樣一副好像什麼都不要索取的可憐相,當初逼迫著母親。她將電話摁掉。 在喝完一杯茶後,她的電話再度響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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