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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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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直抓下高潔的手,而後十指交纏地握住,他們並肩走下船,和同伴們匯合。印第安人分成兩批,一批領路,一批墊後,押著他們四人走向叢林另一邊。 印第安人的部落並不太遠,就在叢林近水源處一大片平原處安紮。那是一些圓形的茅草建築,只有十幾座,簇在一處,用圍籬整個地圈起來,形成一個原始的堡壘。 巴西嚮導說:「看起來這個部落的人口不多,不用害怕,可能還有其他的外國人。」 他們被領入茅草建築群中最大的一座中,裡頭圓心的位置擺著一座高高的神壇,有一位持著神杖的花白頭髮的老印第安人正閉目在念著什麼,他的腳下已經跪坐著三個反手被綁的以色列人,他們聽見人聲,紛紛抬起頭望來人。 高潔認出了他們,正是她同曆生死線的以色列主管和同事們。 她的同事們也認出她,彼此驚呼一聲,臉上都有生離死別後再度重逢的狂喜之色。但是很快地,他們意識到現下一刻並未脫離險境,俱都無奈的相對著聳一下肩膀,繼續垂頭喪氣。 於直低聲問:「是熟人?」 高潔將手放在心口,心感安慰,「是同事。他們沒事,這真是太棒了。」 於直笑:「你變得樂觀了。」 高潔回應他一臉苦笑。 他們倆被身後的印第安人推了一把,巴西嚮導說:「他們要綁我們的手。」 于直對巴西嚮導:「告訴他們,這女孩兒受傷了,不能被綁著。」 巴西嚮導向印第安人解釋,請求他們通融,老印第安人張開了眼睛,看看高潔,向他的族人點點頭。 高潔成為唯一的一個沒有被反綁雙手的人質。但是她的腳踝被捆住,系了條繩子,繩子另一端綁在於直背在身後的雙手上。 一共八個人質,被這個拒絕原始叢林被現代工業冒犯,但嚴守族規,不輕易採取血戰力敵方式的印第安部落綁架。他們希望通過相對柔和的手段向當地州政府提出他們的訴求。他們對外聲稱有八個人質在手中,除了一個巴西人,其餘都是外國人。他們希望冒犯他們部落周圍的熱帶雨林的礦業公司退出此地。 印第安部落中熟悉巴西當地州政府官員行事的族人出面與官員談判。談判進行了一整天,礦業公司的財主們不情願放棄到手的財富,向政府施壓,使得談判有些僵持不下。 這一切被綁架的人質並沒有被告知。 八個人質一直被困在供奉神壇的圓頂茅草屋中,但是沒有被為難。他們可以上廁所,印第安人還提供了新鮮的魚和水果給他們食用。 花白頭髮的老印第安人戴著高高的色彩豔麗的鷹羽翎冠,一直神色凝重地念著咒語。 高潔昏昏欲睡,乾脆蜷在地上,給自己找了一個很舒適的角度。 於直看到臥倒在自己面前的高潔,睡得像母體子宮內的嬰兒,好笑地說:「現在心這麼寬了?」 高潔忽然發問:「你當時為什麼沒有射殺那只美洲虎?」 於直答:「美洲虎的數量很少,而且這裡的法律不允許射殺食肉類猛獸,更何況它並沒有攻擊我們。」 高潔抬眼看著始終祈禱著的老印第安人。她說:「我在想,我們出現在這裡,是不是真的打攪了這裡?他們為了守護好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惜冒險,不惜犧牲,不惜算計,不惜犯錯。可是這都是為了自己的最該守護的東西,這有什麼錯呢?他們知道該怎麼做,達成什麼樣的目標,他們就去做了。他們都是勇敢的戰士。」 於直笑著問她,「難道你不再怕死了嗎?」 高潔輕輕搖搖頭,閉上眼睛,「怕的,我怕我沒找到我自己就死了。」 她聽見於直說:「你別這樣睡,地上很涼,你的手臂撐不住。」 可是她眼皮太重了,身體太重了,她負擔不了,所以清醒不了。 高潔沉沉睡過去,夢裡劃著一葉扁舟,行過一處又一處川流,尋找不知在何處的終點。天蒼蒼而野茫茫,太陽和月亮始終都不給予她明確的方向。漸漸地,她的手臂傳來一陣刺痛,她奮力地往前,想要以速度戰勝疼痛,可是實在太痛了。 周圍有些吵嚷的人聲讓高潔悠悠醒轉過來。 老印第安人正和其他印第安人談論著什麼,他們的表情十分焦急。她茫然地直起身子。 巴西嚮導正在小聲向同伴們翻譯著印第安人的交談,「他們的一個婦女在生孩子,已經生了一天了,孩子還不出來。他們這裡的幾個德高望重的醫生都出去和政府談判了。他們很著急,婦女流了很多血。」 于直沉思著,高潔看到他的眼神閃了一閃,他對美國導演說:「嗨!你在芝加哥做實習醫生替人接生的流程還記得嗎?你的手術包還在我們船上,我記得裡面應該有針筒、普魯卡因、皮針和縫線吧?」 美國導演低吼:「你想幹什麼?我至少轉行有六年了!我都做了你三年的學弟!而且印第安人討厭白人接生!嘿,你讀過海明威的故事嗎?你知道白人給印第安人接生的後果嗎?」 於直對著他的同伴篤定地笑了笑,「你可以指導我來幹,就像上一回你在懸崖上指導我給Tom處理骨折那樣。我是黃種人,他們對我不會太避諱。」 美國導演低咒:「你是瘋了吧!」 加拿大人想了片刻,投了於直一票,「這是個好主意,我們可以和他們談判了。」 美國導演被同伴說服,不再反對。 于直對巴西嚮導說:「你告訴他們我們中有醫生可以幫助他們。」 巴西嚮導猶豫了片刻,將他的話原原本本地翻譯給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狐疑地打量了他們幾眼,講了兩句話。 巴西嚮導說:「他們不相信白人。」 於直說:「你和他們說,我是醫生。我來自東方的中國人。」 巴西嚮導如實翻譯,老印第安人嚴厲地望住于直,於直朝他禮貌地頷首微笑。他對著於直講了兩句話。 巴西嚮導說:「他問你有什麼條件。」 於直說:「只要孩子平安出生,就放了這裡的人。」 印第安人說「不能放了所有的人」。 於直指著自己和美國導演,「那麼我們留下,放了其他人。」 巴西嚮導、以色列人、加拿大攝影和高潔都不可置信地望住於直。美國導演表情痛苦地劃著十字架,口中念道「上帝保佑他這個瘋子」。於直只是閑閑地坐著沖大家微笑。 印第安人們聚首討論一陣,然後老印第安人對著於直點了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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