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鉅賈沈萬山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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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開船的那天,曉雲依戀地看了看身後的田地、林木、鄉村,一時間感到無限眷戀。她低頭上了船未久,船就啟航開動了,霎時,曉雲情感一陣洶湧,一別家園,不知何日再見?她身子軟了下來,對著家鄉故土跪拜著磕了三個頭,接著久久地將頭靠在船板上抽泣著。 蘇裡哈在一旁看著,他理解她的感情。 當蘇裡哈將曉雲扶起時,曉雲抬起臉,哭著說:「我一人離鄉背井,跟著你遠涉重洋,身家性命都交付與你了。不管你待我好與不好,我都不計較了。只是,你和沈老爺的諾言,你要是違背了,那只能是把我往死路上逼了!」 蘇裡哈看著曉雲,心頭一震,她這是第二次這麼說了。他知道了她跟了自己的真正原因竟是為了故主的生意。他沒有因此而看輕她,相反卻更感佩她的情義。他輕輕地為她擦去淚珠:「曉雲,我不會待你不好,也不會失信於人的!」 曉雲感激地抬起頭:「也不知沈老爺和大姑他們現在到哪兒了?他們要是也在海上,我們會遇著他們嗎?」 蘇裡哈搖搖頭,笑笑說:「哪能呢?海這麼大!再說,他們大概已到達中國的南海了!」 曉雲再一次地看了一眼故土的山川樹木,終於掩淚走進船艙。 「從今別卻江南路,化作啼鵑帶血歸。」文天祥《金陵驛》中的句子,可算是曉雲此時的心情了,只是她已無法再化作啼鵑帶血歸來了。 曉雲這麼走了,可在汾湖的陸麗娘卻還在為此忿然。 足月臨盆,陸麗娘也生了一個兒子。沈萬三在家時已取好名,是男的就叫沈旺。來到汾湖的褚氏欣慰地說:「他們哥倆,一個叫茂,一個叫旺。我們沈家會枝繁葉茂,興旺發達的。」 陸麗娘卻想著別的:「我們倆,為他吃盡辛苦地生兒子,可他現在卻和另一個女人整天在一起。哼!」 「他是個男人……」褚氏不敢像陸麗娘這樣信口開河地斥駡沈萬三。 「是男人就該這樣?」陸麗娘搶白地說著,「你太順他了,把他寵成了這樣。我可不想這樣順著他!我爹給我留下的萬貫家財,可不是讓他想要怎麼我就怎麼的!」 「我哪裡能比得上你呀!」褚氏自卑地低下頭。 陸麗娘看著褚氏,也有些傷感起來:「唉,我不是怨恨官人,只是那個曉雲,弄得官人到現在連孩子的面都沒見過呢!」 對陸麗娘來說,她最不能容忍的是曉雲的美貌。她不知道此時曉雲已去了南洋,更不知道,吃盡辛苦的沈萬三在南海為那批私鹽的價格,和買主吃力地討價還價。沈萬三出去大半年了,不見音訊。陸德源故世兩周年的忌日又要到了。 那天,當奶娘解開衣襟,奶著已半歲多的孩子時,陸麗娘又感慨起來:「他這出去有大半年了,也不想回家,孩子都這麼大了!」 奶娘勸慰地:「他們可能在外面遇著什麼事,拖住了。」 「拖住?哼,還不都是曉雲那個小浪貨!」陸麗娘憤憤然:「明天是爹故世兩周年的忌日,看這樣子,他是回不來了。」 第二天,陸麗娘去陸德源墓前祭祀時,萬沒想到關帷正在墓前。陸麗娘慌忙地掩在墓道旁不遠處的林中,和抱著孩子的奶媽以及一個挑著供品的家人遠遠看著。 關帷在墓前點好香,接著放好供品,燒起紙錢來。煙火嫋嫋中,關帷振衣走到墓前,跪拜。 陸麗娘在林中看著這一切,異常激動。她沒想到關帷這麼有情有義,一刹那,陸家曾有過的有關關帷的種種說法和流言,都在她心中一掃而光。這些日子為沈萬三日日空房獨守的她,此時甚至產生了一絲「早知潮有信,嫁與弄潮兒」的念頭。只是家人問她,要不要過去時,她擺擺手:「不!」直到看著關帷跪拜畢,轉身離去。 兩年來,關帷以他的幹練精明站住了腳。 陳泰偌大一個商號,幾十家店鋪,關帷管理得井井有條。以致在他去吳江祭祀故主的這兩天,陳泰這兒像是亂了套。 這天,陳泰在豪華而富麗的家中,和幾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喝酒。這幾個女子都是閶門阿黛橋旁的粉頭,陳泰的老相好。這時,一個家人來稟告並討回示:「陳老爺,閶門的珠寶店來問說有一批暹羅的綠寶石,價格適中,要不要進貨?」 「這事去問管家!」關帷來了以後,這方面的一應事務都交給了關帷。 「陳老爺,管家去了吳江汾湖,還沒回來!」 肥胖的陳泰眉頭皺了起來,可那幾個粉頭聽說關帷是去給他的故主上墳,一個個都感動起來。 本來,婊子送客,虛情假意,這幾個操皮肉生涯的粉頭,待人接物,真情實感早已沒有了,可此時,卻似乎感到了人間真情的存在。 「唷,這個關帷,可真是有情有義的呢!」 「這種人不多了呢!」穿紅衣綠衣的粉頭們嘰嘰喳喳地說。 「陳老爺,聽說他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這麼能幹有用的一個管家,你怎不幫他安個家哪?」紅衣粉頭奇怪地問陳老爺。 「嗨,他這個人哪,不喝酒,不嫖娼,女人一個都不要。對門的王媒婆給他找了幾個,他連人家的面都不肯見,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兒!」陳泰也有些困惑地說。 「唷,他是不是男人哪?」紅衣粉頭奇怪地問。 「說不準是有病呢?」穿黃衣的粉頭冷冷地說。 紅衣粉頭對著黃衣粉頭打趣說:「你可是閶門的頭塊粉頭,你哪天試試看他到底是不是有病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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