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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張士德詭秘地一笑:「沈兄倒是君子之德呢!不過這以後呢?豈不聞,一則見性,兩則生情?」

  「兩則生情?」沈萬三低頭不答話了,他內心何嘗不想會是這麼個結局,只是那陸姑娘會因自己救了她而這麼想麼?突然,他產生了想試探一下陸姑娘內心想法的打算。正在這時,那位陸姑娘從船上鋪著的跳板上走了過來:「沈大官人,張三爺,飯燒好了,我們這就吃飯吧!」

  沈萬三看了看陸姑娘,點點頭:「那好!」接著,他從身邊掏出些碎銀:「姑娘,我這只小船,諸多不便,吃了飯後,你自尋只船,回吳江去吧!」

  陸姑娘看著沈萬三,吃驚地張大了口:「沈大官人,你,你這是為何?」

  「我,我這一時半刻還不想回去!」沈萬三推託地說。

  「你這生意都做完了,還留在蘇北做什麼?」

  沈萬三突然想起江淮古道上的老媽媽:「我,我想從這兒去安徽江淮古道,去看一個人。」

  「看人,沈兄去看誰?」張士德在一旁說。

  「一位老媽媽。前些日子,我從京師歸來時,她曾有恩於我!」沈萬三索性順著這條思路說下去了。

  「不!沈大官人是嫌棄小女子,以為我身子不乾淨,以此為推託。」陸姑娘委屈而又難堪地說著,接著用衣袖擦了擦雙眼。

  「不,不,我哪裡會嫌棄姑娘,我這船上就我和船老大兩個男人,諸多不便,我是恐怕有損姑娘的名節!」

  陸姑娘低下了頭:「謝沈大官人!只是這哪裡會有損小女子的名節?再說沈大官人仗義,為小女子我保留了清白身子。小女子感謝尚且不及,如蒙沈大官人不嫌棄,小女子願長久服侍於左右。」

  沈萬三看著陸姑娘,心頭一陣暗喜。吳江汾湖陸家雄厚的財力,他在昆山就早已聽說。那時,只是仰頭看著雲彩裡的太陽。如今,他家的獨生女兒就在自己的身邊,平視就能將她看得一清二楚。自己竭盡全力地救了她,本意並非是想得到她,而只是想能藉以和她那個大富翁的父親搭上點關係而已,可現在,這個小娘子願長久服侍自己,這明白無誤的話語並非是如前出於張士德的猜測。這實在是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陸姑娘的臉上,棱角分明,那挺而直的鼻樑和微微下彎的嘴角,給人一種精明而幹練的感覺。只是那兩條上翹的眉毛,在眉尾處猛地向下一折,似乎透逸出一種凜然的悍氣。猛地,曉雲那漂亮的臉上透出的和善和甜甜的笑意和這張臉倒成了一種對比。沈萬三有些無措。

  「不,不!施恩圖報非君子也。沈某人重義而救你,絕無此意,再說,沈某已是家有妻室。此事實難從命!」

  陸姑娘抬起頭看著沈萬三,那張冷豔的臉上,淚流了下來。

  張士德在旁看著,輕輕地將沈萬三拿著碎銀的手推了回去:「沈兄,你這何必讓陸姑娘一人獨自歸去?是因為我張某講了些話的緣故?如果是這樣,那初次相交,你不給我面子了。」

  「不,不!這哪會呢?」沈萬三著急地搖頭。

  「既是如此……」張士德緩緩地說,「那,你不日將返歸蘇州,正好帶了這姑娘一同歸去。讓她一人獨自成行,難免是讓她又冒風險!至於你要去尋訪的恩人,如信得過我,我代你去看她老人家!」

  沈萬三看了看張士德,欲言又止,說不清是無奈還是高興地點了點頭。

  船上,沈萬三和張士德酒足飯飽。猛然,沈萬三想起張士德那天上船買絲綢失望而歸的情形:「兄長上次要買絲綢,不知將派什麼用場?望兄能告知一二,以便小弟下次再來時,為兄長選些適銷對路的來。」

  張士德看著這個結識不久的小兄弟,心中一陣躊躇。

  張士德,小名九六,他和他的哥哥張士誠(小名九四)、張士義(小名九五)以及弟弟張士信(小名九七)都是泰州白駒鹽場的鹽丁,以操舟販鹽為業。蘇北鹽丁生活十分困苦,加之他們販私鹽常常受到巡鹽官兵的勒索和富家的要脅,故此他們私下聯絡了一些鹽丁壯士,陰謀起事。這次士德來揚州,就是為準備糧食衣物等物資而來。想到起事後,各位兄弟們

  總要穿些體面的衣衫,此外起事用的旗幟等,他想積蓄些絲綢,以有備而無患。此刻,聽沈萬三問起,想著這個商人畢竟相識未久,如此大事,也未便洩露。但他也知道,起事後,一應物資須仰仗這些商人。這個從蘇南來的商人,今後一些物資還得靠他,再說他與這裡並無淵源,想必也不會做一些於他們不利之事。故此,他含糊其辭地說:

  「我們一些兄弟要學那桃園結義的樣,因此想在那天穿著體面些!」

  「噢,既是如此,我下次為兄長帶幾匹絲綢來……」

  「幾匹?哈哈,我們兄弟遍佈大江南北,帶個幾匹來,怎麼夠?」

  沈萬三驚訝地看著張士德。他從京城乞討而歸時,沿途就聽說了治黃河的工地上挖出了一個一隻眼的石人。石人背後刻著「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幾個大字。數日後,在潁州白鹿莊頭紮紅巾的白蓮教在韓山童、劉福通領導下起事。還聽說了彭瑩玉、徐壽輝等人在蘄州起事、芝麻李在蕭縣起事。看來這蘇北,也要烽火連天了。這時,他也明白了張士德那天那麼著急的緣故。

  「沈兄,你下次運些糧食和絲綢布匹來,你運多少,我給你包多少。我們現在手頭不寬裕,但我們有的是鹽!」

  「鹽?」沈萬三心頭又是一驚,他知道這是私鹽,販賣私鹽可是違禁的,這獲利雖是極豐,但風險也是極大。他有些怕,但想想那豐厚的大利,禁不住心頭有些活動。轉眼一想,這天下將要大亂,說不準這倒是經商的大好時機。於是他對張士德說:「我這回去,一定想辦法給兄長弄批上好的貨色來!不知什麼時候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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