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鉅賈沈萬山 | 上頁 下頁
一三


  「聽他的口氣,老爺並不許他去做生意,他這是偷偷地去換抵押的!」新娘子想告訴她這些,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她不想讓她身邊的丫環知道得太多。

  玲瓏的曉雲其實鬼得很,早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如果小姐你不想讓他去,那把這事告訴老爺!」

  「不!不能讓老爺他們知道!」新娘子歎了口氣,「這,他會恨死我的!唉,只是抵押來的錢,他做本錢不夠,我出門時,母親給我的那筆私房錢……」

  曉雲驚訝得瞪大了眼:「老夫人的那筆錢,怎麼,你想給他?」

  新娘子點點頭。

  曉雲著急起來:「這給了他,不是讓他走得更快麼?」

  「不給他,他就不走了?」自小就讀詩書的她不知怎麼突然想起姚燧那首著名的曲子《憑闌人·寄征衣》:

  欲寄君衣君不還,
  不寄君衣君又寒。
  寄與不寄間,
  妾身千萬難。

  曲子寫一個在家的女子給羈旅在外的丈夫送寒衣時的複雜心情。不給他送衣,擔心他在外受風寒;可送給了他又怕他身子暖和了更不回來了。人家這曲子寫的是望夫歸,可自己現在卻是這新婚夫君要往外跑。看著他那憂思難解的模樣,她覺得她是他的妻子,應當為他分憂。可,她內心卻又是根本不想讓他外出。她知道自己無能為力,根本阻擋不了什麼。想到這裡,她只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曉雲顯然不瞭解她的想法,而只是把她看成了懦弱:「小姐,你剛進門就這麼依他,這今後……」

  新娘子無奈地長歎一聲:「他可是男人哪!」

  「這可真是,新婚的被子還沒焐熱,就這麼急著往外跑。我們小姐哪點不好哪!」

  曉雲這本是一句激忿之語。新娘子看著曉雲:「你這麼說他,可他昨晚還說起並叫得出你呢。」

  曉雲驚訝地:「說起我?說起什麼?」

  新娘子看著曉雲俏麗的臉,口氣中有些酸:「他說見過你!」

  曉雲心裡有些慌了,可她依然裝糊塗地:「見過我?他說在哪兒見過我?」

  新娘子搖搖頭:「他沒說!」

  曉雲小心地說著:「他搞錯了吧!我在蠡口,他在周莊。怎麼會和他見過呢?」

  新娘子情緒著實有些惱怒,可她依然緩慢地說著:「八成是你這個漂亮的臉盤子又招惹人了。唉,你這張臉呀,哪個男人見了不喜歡呀!」

  聽著大小姐那半是打趣半是嫉妒的話音,曉雲內心顫抖了一下,旋即以一種含羞而又嬌嗔的神態,低著頭說著:「小姐,看你說的!」

  正在這時,沈萬三走了進來。曉雲見狀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只是趕緊低下頭走了出去。

  沈萬三看了曉雲的背影一眼,回過頭看著新妻:「田產典當抵押的事辦好了,我下來要忙著去聯繫貨和船……」

  新娘子走到梳粧檯前,從梳粧檯裡取出一個小包:「官人,這是我的一點體己錢,你拿著去。」說著,她又從梳粧檯內拿出幾隻首飾,正在這時,曉雲走了進來,捋下了手中的一個手鐲,放在沈萬三手中。

  沈萬三感慨地看著手中的小包和首飾等,接著抬起頭:「謝謝夫人和曉雲姑娘!」

  曉雲低下頭,接著又偷偷地看了沈萬三一眼。

  新妻和曉雲給的那些首飾,立刻被沈萬三送到了周莊那家當鋪的高高的櫃檯上。只是當那個老店員來看貨色的那一刹那,沈萬三取回了曉雲給他的手鐲。當時他並沒有考慮到許多,只是覺得那個小可人給他的這個手鐲當了太有些可惜,然而從經商資本的角度看,這當下的幾十兩銀子,無異於是杯水車薪。前兩天,周莊米行的林老闆答應給沈萬三挪二百兩銀子。離開典當行後,沈萬三又走進了周莊鎮上的這家米行。

  賬台前,面容消瘦,被哮喘病折磨著的林老板正和他的尚未成年的女兒小鳳在說著話。瞥眼看見沈萬三走進,他連忙站起:「沈家大兄弟,你來了!」

  小鳳也站了起來,怯生生地叫著:「沈家大叔!」

  沈萬三招呼了聲坐了下來。

  「沈家大兄弟,你要的二百兩銀子,我給你湊上了,你點點!」林老闆從懷中取出一包銀子,遞了過去。

  沈萬三遲疑了一下,接過:「老伯的為人,我還不知道呀,這還要點什麼!」說著他揣好銀子看著正咳著的林老伯,關切地:「老伯,你怎麼病成這樣子哪?」

  林老伯:「哎,今年夏熟年成好,這糧價大跌,我這病……」說著他搖搖頭:「只怕好不了了!」

  沈萬三看著他那羸弱的身板,不知怎麼,倒是擔心他隨時會倒下來:「喔,林老伯,我給你寫一張字據!」說著,他拿起賬台前的筆。

  林老伯阻止地:「沈家大兄弟,見外了!我還不知道你麼,這還要寫什麼呀!」

  「不!我借你錢,這總得要個手續……」

  林老伯打斷他:「你是怕我以為你會賴債,賴債的人還能有第二次賴麼?正派的商人,往往以誠取諾,借一言以當質券!」

  沈萬三看著林老闆那清臒的臉:「老伯,謝謝你的信任!以然取諾,你讓我知道,該怎麼當個守信的商人!」

  沈萬三的新妻褚氏心裡夠煩的。

  新婚的丈夫這背著父母要外出經商,自己幫著給瞞著,還得賠著笑臉。晚上,當沈萬三回來,她問他還有多少日子走?沈萬三只是匆匆地說了聲,這聯繫上船和貨,要十來天呢!她輕輕地舒了口氣。丈夫還有十來天才走呢!只是當沈萬三又夾著只算盤去了南齋時,她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又難過起來。

  沈萬三心裡也夠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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