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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第六十章 生不如死

  晚飯過後,阮劭南像往常一樣摟著未晞,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未晞一手托著栗子蛋糕,一手拿著小叉子,津津有味地邊吃邊看。

  未晞正吃得高興,抬頭看到阮劭南一副眉峰緊鎖的樣子,就伸出小手替他熨了熨,叉起一小口蛋糕,喂進他嘴裡。

  阮劭南咽下蛋糕,低頭親了親她,看到她沾著奶油的小臉,忍不住笑起來。接過她手裡的蛋糕放在一邊,將她抱起來。

  未晞從男人的臂彎裡,伸出一隻手,指著被冷落在一邊的蛋糕,不滿地叫起來,「我的蛋糕,還沒吃完呢?」

  男人滾燙的唇吻著她裸露在睡衣外面的鎖骨,聲音沙啞,「一會兒再吃……」

  今夜的星光好美,如同多年前那個楓葉似火,秋風徐徐的夜晚,他跟未晞一起坐在陸家老宅的秋千上,細數秋葉飄落,淡看星光滿天。夜很靜,四下裡靜無聲息,只有他突突的心跳聲。她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上,閉著眼睛,嘴角掛著動人的微笑。

  他笑著問她聽到了什麼,她說,她聽到了一個世界。

  他癡癡地吻著她,一邊問自己,他是不是真的老了?最近變得越來越傷感,越來越喜歡回憶過去。不,不僅僅是回憶。他希望時光倒流,希望歲月逆轉。

  如果上帝允許,如果諸神同意,他願意拿自己的全部來換取,換回那個一身純白的阮劭南,換回那個簡單快樂的陸未晞。

  他托起她的臉,癡望著她黑暗裡美麗如花的容顏,眼角的淚光散在無盡的夜幕下,比天上的星星還要璀璨。

  他筋疲力盡地倒在上,深深地呼吸,滿身都是黏稠的汗水。他挪開自己濕漉漉的身子,仿佛怕弄髒了她,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臉,冰冷一片。

  果然又是如此,還是如此……

  剛才還熱滾滾的身子,忽地冷了下來。如同寒冷的聖誕降落在迷人的盛宴,如同十二月的飛雪飄落在六月的天。

  他點亮檯燈,溫暖的燈光碟機走了沉默的黑暗。未晞咬著被角,滿臉都是冰冷的淚水,哭得睫毛都黏在一起。

  阮劭南歎了口氣,心疼地摟著她,「不要哭了,下次你要是不喜歡,你就說出來,我們不做就是了。」

  未晞抬起霧濛濛的眼睛,楚楚可憐的看著他,「可是,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嗎?我不是應該很愛很愛你,我才會嫁給你?可為什麼每次你抱著我,我們結合在一起,這裡會這麼疼,就像被人剜掉一般的疼?」

  未晞指著自己的心臟,哭著說:「它不是應該覺得很幸福嗎?為什麼會這麼疼?這麼疼……劭南,我該怎麼辦?我到底應該怎麼辦?我好疼,真的好疼,我疼得喘不過氣來……」

  阮劭南緊緊抱住她,望著高高的天花板。他不敢低下頭,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低著頭,眼淚就會洶湧而出。

  過了好久,他才克制住自己,溫柔地說:「沒關係,以後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就算不好也沒關係,我會一直等著你。」

  未晞把臉埋進男人懷裡,把眼淚灑在他堅實的胸膛裡,「對不起,我總是給你添麻煩,我不是一個好妻子,你一定討厭我了,是不是?」

  「沒有,沒有……」

  他的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未晞曾經說過,他欠她一句「對不起」。可是,現在就算他對她說一萬句「對不起」,也於事無補了。

  未晞哭得睡不著,阮劭南哄了她好久,她才一驚一乍地合上眼睛。阮劭南看著她睡實了,替她蓋好被子,靠在椅子上,看著滿室的黑暗。

  她為什麼會這樣?他當然知道,只有他知道。因為這一切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即使記憶消失了,感覺還在,那種痛苦還在,絕望還在,永遠都改變不了。

  三年前發生的事,那些慘烈的場景,那些鮮血淋淋的片段……他覺得自己的喉嚨發癢、發幹,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嘔出來。他像一個傷食的人,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懼和悲傷從胃裡傾倒而出。

  三年前……

  他那時是瘋了,一定是瘋了,被她的絕望和仇恨逼瘋了。她看不見,也說不了,可是她沒有焦距的眼睛裡充滿了冰冷的仇恨,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敢讓她摸到任何金屬物件,一根針、一顆螺絲都不行。他派人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看著她。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想到無數種方法離開他,以一種最慘烈最無可挽回的方式離開他。

  只因為他告訴她,淩落川死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窮凶極惡,用盡一切手段換回來的女人,竟然為了另一個男人,一心求死。

  他的生活蒼白,希望渺茫,愛情荒蕪,信仰毀滅。未來猶如一具冰凍的死屍,被人拖到暴烈的陽光下,散發出腐敗的惡臭。他再也無法忍受,周圍的一切猶如一個黑色的漩渦,將他的理智消磨殆盡。

  他變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暴君,慘無人道,毫無理性。她是他的妻子,她的心已經死了,可是身體依然是他的。

  她看不見,說不了,她的手語鮮有人能看得懂,即使在萬人之中,也沒有人知道她遭受過什麼,沒有人瞭解她的痛苦,沒有人知道她身邊衣冠楚楚、溫柔體貼的丈夫對她做過什麼。

  她的身體毫無傷痕,只有他知道,那隱藏在華麗服飾下的靈魂,被他用近乎弓雖.暴的手段欺淩得千瘡百孔。

  然後,她屈服了,他真的以為她屈服了。她不再仇視他,只是躺在床上默默地掉眼淚。可是縱然如此,又能怎麼樣?她不可能這樣抗拒他一輩子,他如此安慰自己。

  她總有一天會理解他,原諒他,就像他理解她一樣。

  接著,在一個下雨的夜晚。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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