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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他將她拉上車,先帶她去了一家專賣店。他讓她等在車裡,自己下車給她隨便買了一條裙子,又讓店員給配上鞋子。然後又去綜合商場,給她買了新的內衣和洗浴用品。想想似乎不差什麼了,才把她帶回自己住的地方,讓她好好拾掇拾掇。

  淩落川喜歡熱鬧,不喜歡住在郊外,所以買了城中別墅區的房子,地段屬於鬧中取靜。雖然不在郊外,但是綠化得很好。社區裡栽了倒垂柳,鋪了鵝卵石的小徑,還挖了人工湖。每棟別墅都是二層小樓,仿歐式田園風格,前面是一個小花園,後面帶了一個人工小島。所以面積不大,卻賣到了天價。

  他習慣自己一個人住,平時只雇了一個鐘點工定時打掃,飯是在外面吃,人大多也是在外面廝混。所以兩層樓的別墅,常駐的只有那些氣派的義大利傢俱,收拾得窗明几淨,卻沒有半點人間煙火氣。

  兩個人進屋後,他就將未晞推進二樓的浴室,然後把給她買的東西一股腦地扔進去。

  「我不知道你的尺碼,都要了最小號。你試試看,要是不合身,我再拿去換。裡面的浴液都是沒開過封的,護膚品我不知道你平時用什麼牌子,隨便買了一種,你先湊合一下吧。快點洗,我現在訂外賣,咱們一會兒吃完飯,還有要緊的事兒呢。」

  他拉上浴室的門,開始打電話。

  未晞站在浴室裡,抱著一堆袋子發了一會兒呆,只覺得腦袋裡面空空的,所有的記憶只到昨天晚上,淩落川送她回家那一頁,就戛然而止了。

  後來,她好像接了一個電話,是誰的電話?

  好轉過身,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額頭上有塊淤青,用手摸了摸,生疼。

  她像被烈火灼到一樣,馬上縮了手。抱著一堆東西,站在浴室裡怔愣愣的。浴室裡沒有開燈,人在鏡子慘白著一張臉,像個幽靈。

  「是不是熱水器不會用?要不要我先幫你弄好了,你再洗?」外面的男人半天沒聽到水聲,只當她是在裡面犯了難。

  未晞回過神,敲了兩下玻璃壁,然後打開浴盆的水龍頭。淩落川聽到水聲,他也不好繼續在這裡待著,就下樓去了。

  未晞脫掉睡衣,洗了一個熱水澡。擦乾身子穿衣服的時候,發現內衣小了兩碼。裙子倒是很合身,只是後背開得太低了,根本就是露背裝。內衣是沒法穿了,幸好裙子有內置的胸墊,不穿也不至於走光。鞋子很合腳,只是……未晞用手量了一下鞋根,老天,足足有十二公分,穿上它,真真是弱柳扶風,搖曳生姿了。

  最後在袋子裡找出一條絲巾,未晞怔了怔,摸了摸脖子上猙獰的傷疤,心裡不由得一暗。

  一個人的歷史,跟一個國家的歷史一樣,總會有人幫你記著。

  等她收拾妥當,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外賣也到了。淩落川坐在沙發上,抬頭一看,頗不正經地吹了個口哨,秀亮的丹鳳眼上下打量,連連搖頭。

  「以後還是別給你買衣服,弄得我都不想帶你出門了。」

  說著就把人踉蹌著拉過來,按在餐桌旁,指著桌子上的食物說:「快點吃,咱們已經晚了。」

  未晞被他催得頭昏腦漲,坐在椅子上,用手語問對面的人,「去哪兒?」

  男人忙得不堪,一邊看著她,一邊吃飯,一邊還要說話,「去了你就知道了,放心,我賣不了你。」

  未晞坐在醫院的辦公室裡,喝茶水,吹冷氣。淩落川拿著她的病歷,正在跟幾個專家討論她的病情。神經科,皮膚整形科,腦科,心理輔導師,各路精英,齊齊彙聚。

  整個下午,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終於太陽快下山的時候,初步確定了整套治療方案。

  淩落川跟那些專家一一握過手,然後拉起端坐在沙發上的人,朝大門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邊開車邊說:「醫生說,你的嗓子只是斷了一部分聲帶神經,如果手術做得好,雖然不能完全恢復以前的嗓音,不過說話基本沒問題。」

  未晞轉過臉,只是看著窗外。

  「這又是怎麼了?能說話了,你不高興嗎?」

  未晞看了看他,在他給的本子上,寫道:「我沒錢做手術。」

  淩落川說:「所有的費用我會負責到底,你不用操心,只管把身體養好,配合治療就成了。」

  「這筆費用不小,無功不受祿,我沒理由要你的錢。」

  淩落川拍了一下方向盤,有些煩燥地說:「就當……我補償你的好了。畢竟你弄成這樣,我也有責任。」

  未晞看了看他,寫道:「這算是道歉?」

  淩落川皺了皺眉頭,搖頭冷笑,「我從不向任何人道歉,我也不認為自己有錯。陷阱是我們鋪的,可路是你自己走的,你怪得了誰?如果你以為我這段時間是在贖罪,那你未免天真得可笑。我是一個有仇必報、有恩不償的人,更別說向誰贖罪。我也不是可憐你,世上比你可憐的人多了,我不是開善堂的。我想治好你,無非是念在我們相識一場,你現在弄成這樣,我看著於心不忍。你不要想太多。」

  話剛出口,淩落川就後悔了。心裡直怨自己平時跋扈慣了,沒想明白就胡言亂語。她又是一個喜歡鑽尖要強的人,聽了不免又要難受。

  誰知道,身邊的小女人卻涼涼一笑,低頭在紙上有條有理地寫道:「於心不忍?你們兩個在『絕色』一黑一白唱雙簧的時候,你忍住了;你在學校義氣凜然、謊話連篇的時候,你忍住了;陸家的兩個孩子被人棄屍街頭的時候,你忍住了;他借刀殺人,置我於死地的時候,你也忍住了;你們一個落井下石,一個見死不救,當別人死去活來的時候,你們兩個好搭檔舉杯慶祝,這些你都忍了。現在才『不忍』?淩少,您不覺得晚了點嗎?你們可以說自己沒錯,成王敗寇,你們一天不失敗,就可以一直這樣傲慢冷漠。可你們是男人,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卻要一個女人給你們當墊背,踩著她的血肉高高在上,你們睡得著嗎?」

  未晞看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她努力克制住,接著寫:「我明白,你們是商人,不會平白無故地給人好處。他當初看上的是我的身份,而你,卻想從我這個殘缺不全的女人身上找安慰。淩落川,不要以為花幾個錢,就能買回你丟掉的良心。比同情更讓人不齒的,就是假同情。如果說,阮劭南是個善於偽裝的真小人,那你,更像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們兩個,我想想就覺得噁心……」

  淩落川將車停在高速公路的隔離帶上,一字一句將它看完,句句鞭撻,字字鏗鏘。她是恨不得把文字變成刀子,將他一刀一刀活剮了。

  他看完,將那一張寫滿字的紙,揉碎,撕爛,雪花一樣扔出窗外,然後又在高速公路上,在炎炎烈日下,對身邊穿著十二公分高跟鞋,讓他恨不能立刻掐死,又柔弱得不能隨便下手的女人說:「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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