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世錦年(19)_那焉

一九

　　顧清初不知什麼原因也沒有來參加，是部門的陽揚作為代表過來。晴綠慢慢地進入了狀態，會議倒也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下去。

　　接近尾聲時，一個悠然的女聲響起：「池助理，最近傳聞你發現了一些對向總經理不利的資料，已然對公司的形象和利益造成了一定的損失，不知你對此有何解釋呢？」

　　說話那人一身深灰的套裝，長髮幹練地在後腦盤成髮髻，手指慢慢合上桌上的筆記本，望向晴綠的眼神含笑卻帶著明顯的挑釁。

　　會議室一下安靜了下來，耳邊明顯傳來幾個人驚訝的吸氣聲。雖然說大家私底下都在議論，但心裡也明白這件事一定是席川在背後默許的，絕不會有人當面這麼質問，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場合。

　　晴綠迎上那人的目光，微微一笑，坦然道：「東西的確是我發現的，至於裡面的內容是真是假，是否有人刻意誣陷，甯經理和幾位董事正在調查，裴小姐不如諮詢他們比較好。」斜睨了眼一旁神色尷尬的寧遠，她接著道，「任誰看見那樣的東西，也會交給上級處理，是非論斷，自是領導們決定的。不然，就我，也沒那個能耐可以對集團造成什麼影響。」言下之意，我不過是撿了個東西交給員警，後續怎麼處理都與我無關，就算消息放出去，也不過是上面刻意而為。

　　裴蓓笑容一窒，顯然沒想到晴綠會這麼理得清，還以為可以給她個下馬威呢。不過一瞬，臉色還是帶著嘲諷之色，她卻微微歎了口氣，仿佛憂慮一般：「池助理這麼說倒也在理，不過，這種事萬一有個什麼紕漏，倒楣的往往是我們這些底下的人，你可要小心些了。」

　　這時，一邊的寧遠開了口：「小裴啊，這你就不用關心了，我和席總一起挑中的人，也不會為這點小事寫個檢討什麼的。對了，銷售部最近業績一直下滑，明天你來我辦公室好好探討一下原因。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散了吧。」語氣和善，大家卻都聽出了其中偏袒的意味。

　　那個裴蓓面上依舊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晴綠見她微咬著嘴唇的模樣，心裡微微有些納悶。

　　要說環信集團還有些什麼風雲人物，那就不得不說說這個裴蓓，憑著一張利嘴，還有老道的經驗與圓滑玲瓏的公關，硬是把一群鬚眉們比了下去，成為意料外的黑馬，當上公司的銷售總監。當然，也傳出過些八卦花邊，不過在她後來事實勝於雄辯的突出業績下也就漸漸消弭了。

　　只不過，不知什麼原因，她一直不喜歡池晴綠。雖然接觸過幾次，但可以感覺得出來，不管什麼場合見面，那眸光仿佛壓根沒注意自己，卻又始終能感覺到那抹飄忽而不善的注視。因此，晴綠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這個人。

　　雖然不知自己何時得罪了她，但依照裴蓓八面玲瓏的個性，應該不會這麼公然地針對自己啊，實在有些奇怪。

　　會議結束，早過了下班時間，外面已華燈亮起。

　　「丫頭，不錯嘛，不愧是我的接班人。」寧遠揚了揚眉梢，由衷地讚歎道。

　　「在你和席總的」特別「教導下，能不好嗎？」晴綠不冷不熱地回了句。

　　「嘿嘿。」寧遠尷尬一笑，又不知道說什麼了，畢竟把人家牽扯進來有些無辜，「我還有事，先走了啊。剛才，裴蓓的話，別放心上，不會有事的。」

　　晴綠歎了口氣，其實仔細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那個向凱單一個席川可能就應付不來，也不見得會顧得上她這個小棋子。總之，只要席川沒事，自己也不會有事。那個裴蓓，最後一句話倒是對的，不管怎樣，底下人往往是替死鬼。

　　這段日子，怎麼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呢？怎麼發生的呢？

　　進公司以來，一點點忘記從前，一切似乎平靜安好，直到換了個新上司，開始向著未知的方向行進：莫名其妙地升職，被當做棋子捲進一場是非，又發現原來一直熟悉的顧清初卻並不如自己所瞭解的那樣……

　　中心廣場上，很多孩子裝備齊全，繞著偌大的噴水池溜著旱冰，技術嫺熟，連一些大人們也讚歎不已，鈴鐺般清脆的笑聲讓人心情大好。

　　廣場左側，是全市最高的大樓，前面停滿了價格不菲的名車，出入的盡是穿著西裝禮服的上流人士。只是，細心的人會發現，通往廣場的地鐵站口，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場景：好些衣衫襤褸的乞丐，有的甚至和那些滑旱冰的孩子一般大，裹著分不清楚質地的衣服，除了眼睛裡還有幾分孩童的純真，渾身都籠罩著與年紀不符的沉重氣息。

　　晴綠從地鐵站出來，一個孩子便跟著她，卻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死纏著上來要錢，只是一直低著頭跟在後面。晴綠停了下來，那孩子也停了下來，抬頭望著她，眸光閃閃。她從包裡取出張二十，和一個還沒開封的麵包遞給他，便快步走開。

　　顧清初也是個孤兒，他的童年，雖不至於如此，但期間的種種辛酸，想必不會少。可他的生活態度，還是那麼積極向上。自己與之相比，真是有些自慚形穢。

　　馬路對面的一個背影有些熟悉，正是顧清初。晴綠剛想上前找他好好談談，卻發現他身邊有個略顯肥胖的中年男子。向凱？很少見他和向凱在一起，不會是因為自己的事吧？晴綠一想自己老是拖他後腿，心下更是懊惱，歎了口氣，朝「彼岸咖啡」走去，林小單約自己在那兒見面。

　　咖啡廳裝潢得頗有小資味道，符合一大批白領的口味，因此客源也較單純，一眼看去，都是些妝容精緻、衣著講究的女子。心裡略略詫異，小單幾時也喜歡裝這種調調了？走到最裡面的角落，才發現一副大墨鏡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小單，衣領也高高豎起，一會兒東張西望，一會兒又低下頭。

　　晴綠在她對面坐下，在她的深色眼鏡前晃了晃手：「改行當偵探了？」

　　林小單嘴角緊張地一滯，小心翼翼拿下墨鏡，縮了縮腦袋：「你……你怎麼知道？」

　　晴綠啼笑皆非：「你這模樣，不是做賊的，就是跟蹤人的，誰看不出來？」

　　林小單忙把衣領弄下來，撅了下嘴，指了指斜角較遠的一桌：「被你猜中了啦，我……我是來……」聲音竟有些嗚咽。

　　晴綠看了過去。背對著這邊的一個男子，身影熟悉，赫然就是寧遠。對面的女子低著頭，看不清臉，身姿卻是窈窕可人。細想一下，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晴綠笑了笑：「什麼大不了的啊，正常交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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