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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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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跑到菜市場,問昨晚看到母親來了沒有。 「沒有。」 「沒見著。」 「今天早上也沒有?」她乞求。 「我老婆前幾天也是這樣不聲不響不見了,我找了她好幾天。咳,讓派出所那幫臭狗屎抓住收容了。」過路的一個蹬三輪的黑黑的六十多歲的老頭說了一句。 一慈追上人家,「那怎麼辦哪?」 「有什麼辦法?沒有!你就等著老家的收容接待站來電話吧,準備500塊錢,贖人!你老家在哪裡?」 「山東。」一慈嗚咽。 「還挺近。我老婆被送到哈爾濱去的。」那人停下車,無所謂又可憐地說,「也沒什麼,死不了,只是受點罪。姑娘沒事,回家待電話吧,快過年了,那幫狗腿子可忙著抓人呢,年年如此,有什麼辦法?」 一慈謝了他,往回走,如果母親真讓派出所的收容了,也算知道了母親在哪裡,眼下只能等了,如果派出所真來電話的話。坐在電話旁,她不禁哭了起來,想起自己一個月前在派出所所受的待遇,不禁為母親擔心,她身體不好,關節炎,常腿疼,受過那麼多苦,如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雙手舉過頭頂面壁蹲上幾個小時?如何又與二三十人擁擁搡搡地擠在一間黑屋子裡度過寒冷的長夜?她還沒去過收容所,不知道那裡的環境怎樣,但無論如何也夠母親受的!母親沒有犯罪,她唯一的過錯是個外地人, 且是個窮人,為什麼她這一輩子理應受到種種不公平的對待?誰能救救母親?誰能! 這個時候她唯一想到的便是姐姐,姐姐是強有力的,是她們家庭的一面旗幟,她知道該怎麼辦,她一定有辦法! 她抱起電話,飛快地撥姐姐的手機號,裡面有人說機主關機;呼她,一個女孩子說該機號停了。她又撥了幾遍,相同的結果。她茫茫無措,不知姐姐為什麼不開手機,最後憤怒起來:該死的一帆,你在幹什麼重要的事?你不知道媽媽出事了嗎?! 過了一會兒,她縮成一團睡著了,焦慮到極點,太困了。窗外,太陽從樓房後面沉了下去,夜幕降臨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電話象炸彈似的響了起來,震得房子發抖。一慈從夢中驚醒,一把抓起電話。 「二…二妮……二妮!」 「媽媽!」淚水奪眶而出。 「二妮,我……我在……光東火車站,快去找你姐姐……來接我,快去!」 「媽媽,我去,該怎麼去?你在哪裡?」 「快來吧,電話……0317********」 「媽媽!」電話裡傳來嘟嘟之音。 她打電話給姐姐,那邊手機依然關著。 一慈放下電話,電話再沒有響起。她飛快地沖向母親的臥室,從抽屜裡拿出兩千塊,跑出門,上了鎖,打車直奔火車站。 站在北京火車站燈光明亮人影擁擠的廣場上,心又涼了,每個售票窗口都排成了上百米的長龍,她挨都挨不到邊,買上票還不到明天? 媽媽,在某個陌生的地方期待著她接回來的媽媽!她饑餓?寒冷?害怕?心裡惶恐之餘突然想起一個人來——歐少陽。有一種直覺告訴她,他能幫她,也會幫她,肯定會! 撥開人群,她沖到公用電話亭,撥了那一串手機號碼,心裡祈禱:老天爺,千萬不要關機呀!千萬不要! 電話打通了,她松了口氣。 「喂?」一聲低沉的男中音,「哪一位?」 「我,我,一慈。」她的眼淚傾刻而出。 那邊一陣沉默,顯然沒有預到,接著是漫長幾秒的息息倏倏、咚咚等微小的聲響,像是下樓的聲音。 一慈能想到他是樓上臥室趿著拖鞋來到了客廳。 「怎麼回事?慢慢說。」 「歐先生,救…救我媽媽……」 「不要哭,」他好象把手機從一手換到另一手,「你媽媽怎麼了,慢慢說。」 「媽媽在販菜的路上給派出所抓了起來,她沒有暫住證,兩天一夜了,剛才,剛才……」 「慢慢說,我聽著呢。」 「剛才我媽媽打來了電話……她在光東火車站……要我去接她……」 「光東火車站?」歐少陽念著這個名字,「在哪裡?山東?」 「我不知道,我沒聽任何人提起過。」 「你在哪裡?怎麼這麼吵?」 「火車站。」 「哪個火車站?你不知道光東火車站在哪裡,怎麼乘火車?」 「我也不知道……」一慈又哭了起來。 「別哭,一慈,別哭,我馬上過去。你在哪裡?不要掛電話,先等一會!」 一慈擦乾淚,抱著話筒,想著他去拿車鑰匙還是換下睡衣?過了一會兒,「哪個火車站?」 「北京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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