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75)_王瓷玫茶

七五

　　開始的時候的確是這樣。在一個星期漫長的五天工作和獨自面對碧兒的父母以及妻子女兒的沉重壓力之後，他的確覺得，回到自己父母的身邊，享受到的那種輕鬆快樂是難以言傳的。他開始理解碧兒當初，為什麼會極力的反對和自己父母同住。的確，他自己也深切的感受到，儘管開口叫的都是爸爸媽媽，可這其中有很大的不同。這種感情上的不同，並非出於惡意，而只是現實的存在。

　　以前，他總以為，只要碧兒能夠放下自己心裡的那麼一點彆扭，真心地和自己的家人相處，那麼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他沒有體會過，現實並不以人的主觀想像而轉移。事實上，很多看似家常的瑣事矛盾，都來源於過去幾十年感情的沉澱，當這種感情存在的時候，一切瑣事都只是瑣事，任何事情都變得可以忽略。而當這種感情的積累沒有達到時間的底線的時候，一切的瑣事就不可被忽略，而且極易成為任何一次矛盾的導火索。

　　如果一定要說，以前的種種矛盾是誰錯了，那麼是自己錯了，錯在他要求和自己家人沒有那前面幾十年感情沉澱的碧兒，在這短短的幾年時間，迅速的在感情上無條件地接受和適應自己家庭的一切，錯在自己不知道即便是同樣的家人之間，也需要保持適當的安全的距離。他總是簡單地認為，至親的家人之間，只需要有相互關心，相互幫助、相互支撐，而忽略了感情的自私和獨立。

　　現在他開始深切地體會到了碧兒當初的無奈。在和碧兒父母朝夕相處的日子裡，軍平感受到的這種無奈是難以說明的。總的感覺就是自己一個人，生活在碧兒的家裡，整個家庭的中心完全是圍繞著碧兒和真真。每天討論的話題，除了碧兒的工作、身體，就是真真的康復治療。每天飯桌上的菜全部是碧兒愛吃的口味。軍平從這種不適應中，感到自己在這個家裡退居成了最次要的一個，仿佛成了碧兒和真真的附屬品。

　　軍平這才真正體會到了碧兒以前所不願面對的那種生活。是啊，當碧兒生活在他和父母中間的時候，在他的那個大家裡，何嘗不是一件附屬品，何嘗不是最次要的一個呢。即便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在碧兒和真真的的確確需要更多的關懷和愛護的情況下，軍平處在這種氛圍中還有些不適應，那麼可想而知，當初碧兒懷孕的時候，生孩子的時候，面對他的家人完全以他為中心的那種態度，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軍平知道，這和善良與不善良毫無關係，只是人之常情的自然而然，他以前，完全不明白這種自然而然。

　　98

　　軍平儘管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對碧兒的病情卻毫無辦法。真真的病是長期的，康復治療的效果也需要長期堅持。他明白，自己的這個小家能不能順利地撐過這次的難關，關鍵在碧兒。碧兒能不能儘快的恢復以前的健康，和自己一起好好的把真真照顧長大，決定著他們未來生活的方向。

　　軍平和碧兒爸媽好好地談了一次，覺得現在的家庭的重心應該放在碧兒的治療上，要儘快的讓碧兒接受正規的檢查和治療。

　　碧兒爸媽不同意軍平的意見。這段日子，為了碧兒的病，人人都成了抑鬱症的專家，也包括軍平爸媽。不同的是，軍平爸媽看到了最壞的情況，而碧兒爸媽卻朝著最好的情況想。所以，軍平爸媽的意見和軍平一致，要抓緊時間儘快地確診和治療。而碧兒爸媽卻認為情況並非這麼嚴重，他們更加擔心，萬一開始做這種治療，傳到單位，單位的領導會怎麼看碧兒。不相干的人，誰會認真地去研究，抑鬱症和精神病的區別，他們只會籠統地說，碧兒精神出了問題。那麼，碧兒將來，還要不要在社會上生活和工作。碧兒爸媽認為，女兒只是因為一時的打擊想不開，只要精心地照顧，慢慢地進行情緒疏導，就能夠好起來。

　　軍平有點一籌莫展，他覺得碧兒爸媽的話有道理，可如果不進行正規的治療，萬一真的是抑鬱症，情況惡化怎麼辦。按軍平爸媽的意思，應該馬上送碧兒到腦科醫院確診以後，抓緊治療。儲家宏專門找了腦科醫院的同學諮詢，醫生的意見也是儘快送來醫院確診。軍平自己不放心，瞞了所有的人，到腦科醫院掛了個號，假託著自己有碧兒的那些症狀，看了個專家門診。結果，專家對他簡單地檢查了以後，就說他得了抑鬱症，還要進行藥物治療，叫他住院。

　　軍平這下連醫生都不信了，如果這樣就能確診是抑鬱症，那碧兒到了這裡，百分之百是抑鬱症，可見專家的話也是信一半不信一半的。軍平又特意跑到住院區看了看，那裡的環境優美幽靜，幽靜中還透著點詭異，安靜得令人毛骨悚然。值班的醫生說：「我們這個院子裡，住的大部分是精神病人。抑鬱症病人也住在這邊，因為人不多，所以沒有專門的病區。」軍平膽戰心驚地跑出來，心想：「這種地方住進來，沒有抑鬱症只怕也以為自己快瘋了。」他絕對不能把碧兒送到這種地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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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立來看碧兒的時候，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本來小立定的結婚的日子就是這個月，現在碧兒家裡這邊有事情，碧兒爸媽根本顧不上忙兒子這頭。想叫小立和丹丹商量，能不能把婚期推遲點。小立是沒有意見的，丹丹家有點不願意的意思。碧兒媽又不能把女兒家裡這些家長里短的事情拿去當成個正經理由跟親家說，再說這也說不清楚。可你說不清楚，人家女方那邊肯定是不樂意的。這樣，小立和丹丹還沒去註冊，就有點小小的不愉快。碧兒媽心思全在女兒這頭，也顧不上兒子這邊的事情。小立這次來，就是和父母商量這事情。

　　小立的意思，如果丹丹家非堅持要大辦，那就必須推遲半年。小立態度有點強硬，丹丹就很不高興。小立就說，如果非要按定下的日子也可以，但就不要大辦，就簡簡單單註冊一下，兩家人一起吃個飯。婚禮推遲到年底。丹丹覺得小立對自己太不重視了，小立又不便把碧兒的事情全說給老婆聽，只說是為了真真的治療，現在忙不過來。丹丹就說，真真的治療是要緊，可結婚的事情一輩子就一次，難道不要緊麼？兩個人就這麼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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