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39)_王瓷玫茶

三九

　　碧兒媽於是對女兒說：「你婆婆肯把她女兒接來也好，至少她還沒叫你去她女兒那兒呢。那些小事，算了，不要計較。她女婿很快就回來了麼。你先混幾天再說。你婆婆肯給你帶孩子，有什麼委屈，你也要受著點。看她住多久再說。」碧兒本來想跟媽媽哭訴一番，指望媽媽能接自己回娘家去住。可碧兒媽反勸著她忍耐，碧兒心裡更加難受。

　　不論怎麼難受，碧兒也得面對軍莉搬來的事實。一轉眼，到了週末，軍莉搬來都三天了。軍平特意為軍莉來還在週末抽時間回了家。這個週末，一家人過得熱熱鬧鬧的，連軍妍兩口子也帶了亮亮來吃飯。兩個孩子一會兒這個拉了，一會兒那個尿了，一會兒亮亮忍不住去摸摸這個，弄弄那個，軍妍就呵斥自己兒子，結果三個孩子哭作一團。軍平爸媽看看兒子、女兒都在眼前，孫女、外孫齊齊整整，家裡有多少年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樂得眉開眼笑。軍平也覺得很開心，自從各自結婚，這幾年，各忙各的事情，姐弟們也很久沒有這樣親密地聚集在家裡吃飯了，那種久違的親情讓他的心變得難以言傳地溫暖。

　　只有碧兒，在這樣一個家庭的氛圍中突然覺得很孤單，仿佛只有自己是一個外人。軍妍和軍莉對她只是禮貌上的親熱和客氣，畢竟不常見面。她們親姐妹兩個抱著郭智的兒子說個不停。軍平難得回家，和軍平爸還有姐夫儲家宏在書房裡閒話，軍平媽更不用說，裡裡外外地忙個不停。碧兒訕訕地在客廳裡待著，又不好一個人進房，又不好插進去說話，尷尬了好一會兒，藉口女兒要睡覺就躲進自己臥室去，把房門關了起來。

　　軍莉旁邊看見了，撇撇嘴跟軍妍悄悄說：「大姐，你看，她就這樣。整天就是一副不愛理人的樣子，好像我住的是她的家一樣。」軍妍擺擺手：「唉，算了，她可能也不是這個意思。你也住不久，忍忍過去了。」軍莉悶聲說：「要住一個月，我不習慣，還是住自己家裡好，省得在這裡看別人臉色。都是媽不好，非要接我來。」軍妍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有些個性，也不便多勸什麼，只說忍忍吧。

　　碧兒在房裡聽著外面動靜，心裡也堵得慌。軍莉來住了三天了，每天都有些小小的插曲，讓人很不愉快。軍平媽為了省事把兩個孩子的東西放一起洗，軍莉說不好，怕污染。穿衣服的時候，有時候軍平媽會拿錯了，碧兒給折好了送回給軍莉，軍莉就會自己再洗一遍。吃飯的時候，碧兒偶然發現，軍莉自己帶了碗筷來，每次只用自己的那套，衣服也不和碧兒的放在一起洗。有次軍平媽抱孫女，臨時不湊手，從軍莉的房裡扯了條被子來裹上。到了晚飯時候，軍莉就滿房間找那條被子，說是新做的蠶絲被，可著軍平媽不在家，去超市買雞蛋了，碧兒從女兒的床上找到這個被子，就拿去還給軍莉，軍莉接過去，一臉的古怪表情，後來就有意無意地說，東西還是不要混用，不衛生，蠶絲被商場都有賣的。碧兒聽了這個氣，又不好分辯什麼。

　　最最讓碧兒生氣的是，軍妍這次來，送給自己女兒的禮物，就是一床蠶絲被。軍平媽還跟做人情一樣地對軍平說：「看，軍莉說碧兒想要個蠶絲被，你大姐就買來了。蠶絲的好，比那種太空棉的舒服透氣。」軍平一迭聲說謝謝兩個姐姐，趕著給女兒就把碧兒媽買的太空棉的被子給換了。碧兒一看就不樂意了：「我並沒有叫你姐姐買什麼。」軍平不以為然地說：「沒人說你要的，她們也是好意。蠶絲的是好些，用著暖和。」碧兒就冷笑：「蠶絲的好，我不稀罕，我也不想要。」說著就把蠶絲被又給換回來。這樣一來，孩子身上的被子動了兩次，天氣又冷，立刻打了個噴嚏。軍平媽在外面聽見一句半句，過來一看，就說：「不想用就先放著，別拿孩子折騰，這都受涼了。」碧兒真是有口也難言。

　　軍平回去鎮上的第三天，碧兒歇斯底里地在一個夜晚打來電話，叫他立刻回家。軍平半夜裡睡得迷迷糊糊，聽見碧兒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孩子聲嘶力竭地哭喊著，不知道什麼事情，問她，碧兒不肯說，只叫他立刻回來，一刻也不能耽誤。碧兒惡狠狠地說：「我要是一個小時見不到你，你就再也看不見我和孩子。」軍平一下嚇醒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一頭摸黑打了個車，一頭就打家裡電話，怎麼打也沒人接。又打自己媽的手機，也沒有人接。軍平這下真害怕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連忙叫駕駛員拼命往回趕。

　　軍平路上越想越害怕，不知道家裡鬧成什麼樣子，想起臨回鎮上的周日晚上，和碧兒的那一場爭執，不由得後悔急急忙忙地回來了，沒把問題處理好，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上次吵架的後遺症。其實說吵架，軍平並不這麼認為，他覺得碧兒小題大做。

　　也就是那天全家團圓，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尤其是亮亮，很久沒有來外婆家，也很久沒和軍平這個最疼他的舅舅一起玩，軍平給他在電腦上裝了個新的遊戲，亮亮玩得不願意回家，非要留在外婆家睡一個晚上。軍平媽捨不得外孫，就忙著說，好好好，明天晚上再回去，叫軍妍兩口子乾脆也留下。儲家宏本來不要留下，架不住軍平媽把個臉一板，說留女兒在娘家住一晚有什麼。就這樣，軍妍一家三口就準備留下來。

　　碧兒一聽就滿心的不高興。心想這算怎麼一回事情，自己是個沒出月子的產婦，軍平又一個禮拜才回來這麼一次，家里弄這麼一大夥人，熱鬧了一天還不夠。碧兒一整天光賠著笑臉也賠累了，很想他們快點走了，好安安靜靜睡覺，誰承想，軍妍一家居然不走了。碧兒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一轉身就回了房間，軍平看出了她的不高興，跟了進去就說她：「我姐姐就住一晚，你拉個臉子幹什麼。這叫我姐姐看見，多不好。」

　　碧兒就冷冷地回敬他：「我倒想拉臉子給人看，也要有人肯看我的臉呢！我也不是不叫你姐姐住，你看見了，這個家有多大，我還才生了孩子，你姐姐和亮亮住下也還就罷了，你姐夫這麼大個男人也住下，不方便。」

　　軍平想想也覺得確實是不方便，只是這是媽的意思，又礙著大姐難得回來住一次，於是就賠著笑臉說：「好碧兒，我知道難為你，我媽也是心疼亮亮，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忍忍，要不，我負責給你和寶寶打洗腳水，你上床帶著孩子就行，什麼也不用管，好老婆，你就別叫我為難了。」碧兒的個性，從來是吃軟不吃硬，從來也是架不住軍平兩句好話哄，這麼一哄，碧兒氣就消了一半，拿個手指頭杵了軍平的額頭一下，似笑非笑地說：「就你會哄人，我告訴你，下不為例啊，你姐姐住一次兩次我不反對，你姐夫住這兒算什麼呢？哼，你答應給我打洗腳水的，現在就去。」

　　誰知道軍妍看出了碧兒的不高興，心裡也有些不高興。心想本來這就是自己娘家，女兒回娘家住個一晚有什麼，居然要看弟媳婦的臉色。軍妍就叫著亮亮非要回去，軍平媽留不住，亮亮又不肯走，最後軍妍就把亮亮留下，夫妻兩個回家去了，說好了亮亮第二天軍平媽給送回去。碧兒見軍妍夫妻兩個要走，反而不好意思，出來送了一下，軍妍就有點愛理不理的。亮亮等爸爸媽媽都走了，好像孫悟空下了緊箍咒，躥高上低地調皮起來，直到很晚才肯睡覺，還非要軍平陪著睡。軍平媽就說：「好好，叫你舅舅陪你。這孩子，從小就跟舅舅親。」碧兒在房裡一聽，就覺得悶氣。軍平一個禮拜沒見著老婆孩子，今天家裡熱鬧一天，也沒空跟碧兒說說話，好好看看女兒。碧兒心裡也有點埋怨軍平媽太慣著亮亮。

　　可亮亮畢竟是孩子，軍平又不能說不帶他睡，只好打了一盆水去給碧兒洗臉，進去跟碧兒賠笑臉。軍平媽一看不樂意了，隔著門就說：「軍平，要洗臉洗腳的，到洗手間去洗，在房間裡洗什麼，再把地板弄壞了。」碧兒氣得把個毛巾往臉盆裡一摜，弄了一地水，沉著臉生氣，軍平又趕緊出來拿了拖把去拖地。軍平媽看了也生氣，嘿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軍平弄好了，碧兒已經帶孩子睡了。軍平就賠著小心說：「老婆，我帶亮亮睡客房了啊，別生氣啊，明天，明天我給你好好按摩按摩，別生氣。」碧兒嘟著嘴哼了一聲，閉著眼睛不理他，軍平知道碧兒的氣沒那麼大了，就帶著亮亮睡了。

　　結果第二天，亮亮就纏著軍平帶他去兒童樂園。軍平媽原捨不得兒子回來到處跑，但她也捨不得亮亮。最後，還是軍平帶亮亮去玩了一天，晚上還負責把他送回家去。一天工夫，碧兒就跟軍平爸媽和軍莉一起待在家裡。軍平晚上回家的時候，碧兒的神氣就很不高興，軍平問她，她也不說，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抱著孩子不理人。軍平又賠著小心問軍平媽怎麼了，軍平媽沒好氣地說：「沒有什麼，你這麼大個男人了，難道事事要看你老婆的臉色，還要帶著你媽你姐姐在自己家裡也看別人臉色？多大的事情，有什麼好問，不要問了。一個男人，不去忙你的工作，忙你的正經事，天天圍著老婆轉，有什麼出息！」軍平這下什麼都不敢問了，既不敢問老婆，也不敢問老媽，軍莉又在旁邊瞧著冷笑。軍平前心後背都是涼風颼颼的。第二天一早，逃似的就回了青雲鎮。他以為，這就沒事了，誰想到，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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