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38)_王瓷玫茶

三八

　　這次兩個人生孩子趕到一起了，軍平媽在軍莉家的時候，少不得和女兒把這些長長短短的事情議論一番，軍莉對弟妹看法更加不好。加上碧兒媽甩手一走，軍莉意見可就大了，她覺得碧兒這是跟自己故意地過不去。可她也還沒想怎麼樣。她很怕麻煩，一般看見自己討厭的人和事情，她都躲遠遠的，眼不見為淨。所以，如果她能找個保姆，如果郭智媽願意來，她就不去和這個她看也看不上的弟妹較勁，因為她不想讓軍平為難，也不想讓自己父母太累。可這兩樣，一樣也行不通。

　　在這一個禮拜裡，軍莉和郭智只要一提起帶孩子的事情，保證是一場好吵。軍莉覺得自己有一千個理直氣壯的理由和郭智吵，可郭智覺得自己只要兩個理由就可以拒絕她的所有要求。一個理由是，他沒錢請保姆，因為錢給弟弟蓋房子了，另一個理由是，他媽身體不好，過了冬天再說。這樣一來，兩個人就沒法不把結婚前和結婚後所有該吵的事情都拿出來吵上一遍，吵著吵著，就吵到心病上去了，吵到了郭智家每年定期不定期地要錢，遠遠近近親戚的那些破事兒，吵到了郭智媽的那些經典表現，最後吵到了軍莉以前的事情。郭智哪能容了自己媳婦說自己媽，軍莉也不能容了郭智揭過去的傷疤，軍莉氣極了就說：「我們離婚！」郭智就惡狠狠地回敬：「離婚就離婚！」摔門就走，丟下軍莉一個人，抱著呱呱大哭的兒子。

　　軍平媽一聽，女兒家裡頭才幾天，就鬧成了這樣，鬧到要離婚。軍平媽又急又氣，可辦法還要想。她不能丟下媳婦不管，丟下媳婦，少不得就是兒子受罪。她也不能丟下女兒不管，她不管女兒，沒人會管，她知道郭智做得出來。萬般無奈，她只好想了個辦法，打算把女兒接到兒子家來，兩個產婦一起坐月子。軍平媽想到這個，眼睛都覺得一亮，心想自己真是糊塗了，早沒想起這個好辦法來。媳婦女兒一起坐月子，這樣都照顧到了，兩個孩子在一起，還能有個伴，這個辦法好。

　　軍平媽認為的好辦法，首先受到了軍莉的反對。軍莉不願意大冷天的抱個孩子回娘家來，還要對著這個心計重重的弟妹。軍莉在軍平爸媽回來以後，到軍平家去過一次，她覺得那個屋子裡簡直是亂七八糟的，只有馮碧兒自己的臥室是整齊的，好像那個家其他的地方和她沒關係似的。軍莉也不喜歡住到別人家裡。儘管，這個房子原來就是她的家，她住過的房間還在，她也不願意回去住。

　　軍平媽費了老大的勁才做通了軍莉的工作。因為郭智同意。郭智馬上要走，他可巴不得軍莉回娘家去住。不然，他真出差在外邊，還確實不放心她們母子兩個。這樣最好，郭智可以安心出差，甚至可以借這次出差回來的時候去老家，做做自己媽的工作，最好就能接了來。郭智的內心裡，還是希望自己媽能來給他帶兒子。

　　他也有點心裡埋怨，郭智媽給他弟弟帶孩子，就不給他帶，這是什麼道理。說到底，這些年，是他郭智按月寄錢回去養著一大家子。家裡房子翻新，弟弟結婚生孩子，哪樣他沒出過錢。又有哪樣，他沒為了錢和軍莉吵過。他全心全意地對這個家，他也是要回報的，感情的回報。從小，郭智媽就對他弟弟比對郭智好，郭智就為這個堵著口氣奮發圖強。可到頭來，郭智媽還是寵著小兒子，動不動就為小兒子打大兒子的主意。郭智也拿他媽沒轍，誰叫他是個孝子。他只能在軍莉和她家人身上打主意。這也沒辦法。但郭智不是壞人，他可沒打過一分錢不該打的主意。

　　這次，軍平媽提出來要把軍莉接回去，郭智從心裡感激老丈母娘。他真捨不得拿錢出來請保姆。快過年了，保姆的價格可高了，頂他一半的工資。這些年，錢都補貼給農村家裡，郭智沒什麼錢落下來，他不能不算計。他知道丈母娘不能虧了他和他兒子，因為，她不能虧了她自己女兒。比如每次，什麼逢年過節的，軍平媽愛個面子，喜歡家裡人之間人情來往，郭智都樂意掏錢。為什麼，因為，每次軍平媽至少都會把他掏的補回來給他。

　　軍平媽不會讓女兒在女婿面前為難的。不過郭智也心安理得。因為，他和軍莉結婚，軍平爸媽是給了一筆不小的錢。可這筆錢當然遠遠比不上給他們的兒子軍平留下的這兩套房產。軍平爸媽當初說過，這房子一套留給兒子，一套自己住，將來也給兒子，兩個女兒都沒有份，因為，在她們買房子的時候，他們已經付過一筆錢了。那麼，郭智認為，軍平媽在他們婚後，時不時地拿點小錢出來給他們，也很正常。畢竟她把最多的和最好的留給自己兒子了。他郭智不打小舅子錢的主意，這點骨氣他還有。

　　但軍莉回娘家去坐月子，郭智認為是個好辦法，還可以節約一大筆錢。郭智留下了一筆生活費，就出差走了，這一走要一個月才回。

　　軍莉沒有辦法，只好同意回娘家。

　　沒誰和碧兒商量過這件事情。軍平媽告訴了軍平，在電話裡。馬上要過年，軍平在鎮上盯著。有個專有名詞叫做「維穩」。真正的鎮領導把軍平當做鎮領導放在「維穩」第一線。軍平成天就是處理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包括常得勝的上訪和罵娘。軍平回不了家。軍平媽覺得這事和兒子說了就夠了，她沒義務請示媳婦。軍平覺得這是好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以為自己媽跟自己媳婦說過了。如果碧兒不同意，一定會第一時間找他控訴，可是碧兒沒有。他覺得一切都很好，這個辦法最好了。

　　於是，在郭智走的第二天，軍平媽就把軍莉給接回來了。只在臨去接的時候，跟碧兒說了一聲：「碧兒，今天我們就把軍莉接來了。」碧兒一聽，氣就大了。

　　碧兒等軍平爸媽一走，就給軍平打電話。軍平爸媽同住，她已經覺得難以忍受，為了孩子，那也沒有辦法。可她實在無法容忍軍平的姐姐也帶著孩子住到這個家裡來。軍平媽除了交代了那一句話，沒有別的多話。碧兒更是強烈地有一種被蔑視的感覺。「他們根本不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主人。」碧兒在和軍平的通話中，發洩一樣地喊。

　　軍平正在處理一個糾紛，矛盾的雙方吵得不可開交。碧兒就在這樣一個不合適的時候打了電話過來。軍平一聽就不耐煩了。對著電話那頭的碧兒說：「我現在有事情要處理，我姐姐暫時有困難，你就幫個忙，不會住很久的。」話沒說完，這邊都打起來了，軍平急忙把電話掛掉跑過去了。碧兒一肚子委屈，還沒說出來，軍平居然就這樣掛了自己的電話，心裡這股子無明火無處發洩。越想越覺得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侮辱。她想，自己本來不是小氣的人。本來她和軍莉一樣，都是剛做了母親的女人，軍莉的婆婆什麼樣，碧兒大概也知道，她在心裡，能理解軍莉的難處。如果軍平和她好好商量，又或者，軍平媽能事先徵求一下她的意見，再或者，軍莉在要搬來之前通過軍平或者軍平媽對自己有所表示，以碧兒的個性，是絕對不會不同意的。

　　可是，從始至終，沒有人來問問碧兒的意見。碧兒覺得，他們，軍平全家人，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意見和感受，他們甚至不在乎自己的理解和寬容。仿佛軍莉搬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需要她的意見。碧兒受不了的，就是這個。在那一刻，結婚以來關於這房子、這個家的無數次爭論，再次在碧兒的心裡翻來覆去地出現。碧兒憋著一口氣想：「好，你來我就走！！！」

　　碧兒堵著一口氣就給自己媽打電話，電話裡一聽見媽媽熟悉親切的聲音，立刻就聲淚俱下了。碧兒媽聽女兒顛三倒四地哭訴了一番，大致弄明白了怎麼回事。碧兒媽倒不說軍平媽的不是，她怪著軍平。

　　碧兒媽也是要當婆婆的人了，小立交了個女朋友，是八零後的獨生女，叫林丹丹。碧兒媽跟這個未來媳婦見過幾次面，心病就已經作下了。她這會兒也能體會到軍平媽的想法。可這個軍平不是個懂事的男人。哪有家裡都快人仰馬翻了，他還以工作為藉口不管不問的。碧兒媽知道軍平媽寵孩子那個勁，恨不能什麼都替兒子給辦了，軍平就是個沒斷奶的孩子，整天還以為這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碧兒媽也寵小立，可她不會連小立吃喝拉撒的事情都要管。她見不得軍平媽吃飯的時候恨不能親手去喂兒子。碧兒媽從小就不管這些小事，她只抓大的。她的觀點是，孩子只要不餓著凍著，生活上就算沒有問題。成年以前，教育歸她負責，成年以後自己負責。這就是碧兒媽的教育子女的思想。這要換了軍平媽看親家，覺得簡直就是不管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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