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有本難念的經(21)_王瓷玫茶

二一

　　醫生查房的時候，碧兒就問主任自己可不可以回家去住。主任以為她要出院，說情況是穩定了，出院也可以，現在婦產科這邊病床很緊張，但每天還要回來掛一次水鞏固。碧兒得了主任這句話，滿心歡喜，等軍平媽進來了，就說主任說了，可以出院了。軍平媽說不會吧，昨天還說要觀察觀察呢。就是要出院，也要等明天問過軍平姐夫，今晚不要走了。又說軍平回來，她不放心他們父子兩個，明天中午來送飯，上午就不來了，這就和軍平回家去，叫碧兒早點休息。

　　碧兒滿心指望今晚就能回家，而且軍平媽根本沒和她商量，就這樣急匆匆地走了，碧兒心裡這個氣就別提了。軍平居然就在外面等，也不說進來打個招呼。軍平媽一走，碧兒就氣呼呼地打了軍平的手機，軍平還沒出醫院，在電話裡哄著她說：「你別亂跑，明天上午我來陪你，乖乖地早點睡覺，你不睡覺，我們寶貝兒也要睡了，乖啊。」碧兒這下沒話說了，她一向吃軟不吃硬的，軍平幾句好話一哄，她就不好意思和軍平堅持什麼，只好一個人悶悶地睡覺了。到了半夜，鄰床的產婦要生了，醫生來看了兩次，說不急，還不用進待產室，也不管產婦疼得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呻吟，直鬧到淩晨，才進了產房，碧兒一個晚上都沒合眼。

　　第二天一早醫生查房，碧兒就要求出院，醫生勉強同意了，但要她回去特別注意不要受風寒，否則很容易復發。碧兒心想，自己身體平常是很不錯的，要不是這次和軍平媽爭執，也不至於半夜跑出來受了風寒。這個問題，自己注意點就行了，醫院的病房雖然每天都消毒，但人來人往的，總是公共地方，難免沒有病菌傳播，很容易交叉感染，碧兒媽電話裡也說，要能出院就不要在醫院住著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還是回家休養穩妥些。碧兒等醫生簽了字，也不等軍平來，自己就辦了出院手續，軍平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還帶了午飯來，碧兒說不吃了，吃了這麼久的清湯寡水的病號飯，今天非要軍平陪著去吃頓好的不可。

　　軍平睡足了覺精神正好，說來的時候路過看到碧兒最喜歡的那家自助餐在醫院附近商業街新開了一家分店，開業期間才三十八一個人，廣告打那兒呢。碧兒聽了很開心，她最喜歡吃那家自助餐的西點和牛排，以前想吃都要跑去城東的總店，而且要五十八一個人，一年才捨得去一次。這麼好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兩個人開開心心地大吃了一頓，又順便在商業街轉了轉，趕上一個寶寶衣服品牌的老款春裝打三折，碧兒算算，寶寶出生是12月份，到了來年春天正好穿得上，現在買很划算，這個牌子一般只打個五折，現在打三折，機會難得，結果就在這家店裡轉了快兩個小時，不但買了打折的春裝，還買了打折的小毯子小睡袋，出門的時候軍平的兩隻手拎得滿滿的，算算花了五百多塊，軍平有點小心疼，碧兒得意洋洋地說，這才五百塊把寶寶春天要用的東西都買齊了，不打折的時候要一千五呢，這下省了一千，多划算。軍平呵呵地笑著說：「反正我也不懂，我就知道花了五百，可是不少。不過，給寶寶買，當然是應該的。」

　　一回到家，軍平媽急得跟什麼似的，看見他們回來直埋怨。原來軍平媽早上說要自己來送飯，叫軍平睡著不要起來。軍平堅持要自己來醫院，說爸爸媽媽太辛苦了，自己既然回來沒有理由還要媽媽送飯。軍平媽千叮萬囑要軍平送了飯就回家吃午飯的。結果整整一個下午，都沒看見人回來，打他的手機又關機了，打電話到醫院，產科病房的護士說碧兒上午就辦了出院手續，並沒有看見什麼時候走的。軍平媽這一急非同小可，不知道兩個人搞的什麼名堂，連個消息都沒有。

　　正著急著給軍平大姐打電話，他們就回來了。軍平媽一肚子的火，看見軍平大包小包地拿著東西，登時又換了一萬個捨不得兒子，趕緊顫巍巍地跑去接。一邊埋怨碧兒，病還沒好逛什麼街，還買這麼多東西，軍平身體不好，這段時間這麼辛苦，累壞了怎麼辦。碧兒手裡也拎了從醫院帶回來的換洗衣服，站在那兒挺尷尬，看軍平媽接了軍平手上的東西去，軍平就大大咧咧地朝沙發上一坐，嚷著渴死了，也不知道來接下自己手上的東西，氣恨恨地把東西朝上提提，走到臥室，朝地上重重地一摔。軍平媽看出碧兒的不高興，心裡也生氣，晚上就跟軍平爸嘀咕：「這是什麼事。自己一聲不響出了院，還拖著軍平去逛街。這麼喜歡逛街，這不是對肚子裡的孩子一點都不負責任？還有，軍平上班累成這樣，她也不知道心疼。拿這麼重的東西，看把軍平給累的。」

　　軍平爸說：「唉，有什麼辦法，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哪個也不省心。誰家的心都要操。老太婆啊，要依著我，誰的事情我也不管，他們自己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去。」軍平媽憋了一肚子氣沒捨得朝兒子發，這下指著老頭子發作起來：「你個老頭子，盡說風涼話，依著你都不管，我老太婆自己去管，我不要你管，你不要跟著我。」軍平爸笑著說：「好好，你管，你管。就你本事大，什麼時候你閉了眼，就操不著這個心了。」軍平媽又氣又恨：「你以為我想管他們，你不看看，不管行嗎？你這個媳婦，醫院裡一躺，我不管，難道叫兒子去服侍？」軍平爸說：「說來說去，你還是捨不得兒子。兒子服侍媳婦你捨不得，女兒服侍女婿你也捨不得，最後就你一個都包了，老太婆啊，我捨不得你啊。」說到這兒，軍平爸動了感情，聲音有點哽咽。軍平媽眼圈一紅：「唉，我管得了一天就替他們管一天，管不了了，也只好由他們去。他們還不領我的情。」

　　09

　　軍平媽只要有事情，總喜歡和大女兒商量，一個是因為大女兒確實比較懂事，家裡家外的事情顧得多，很懂得為父母分憂。二來軍平的大姐夫儲家宏是醫生，老成執重，家裡要有什麼大事，軍平爸媽總覺得和大女婿商量比較好。軍平小倆口的事情，軍平媽沒少跟大女兒說。小女兒個性比較獨立，又是老二，二女婿郭智是個留洋的博士後，不喜歡摻和這些家長里短的，也不喜歡丈母娘給他的小家庭提供什麼建設性的意見，所以除了逢年過節地來看望一下父母，雖然在同個城市，也不常見面。只是今年軍平的二姐比碧兒早兩個月懷孕了，軍平媽不放心，反而隔三差五地坐公車穿過半個城市去看女兒。軍平爸常說她操心太多，軍平媽心裡實在是苦，可憐這個二女兒。

　　軍平的二姐軍莉比軍平大兩歲，讀研究生的時候就嫁給了當時讀博士的老公郭智。郭智家是農村的，還好家裡只有一個弟弟，不像別的農村孩子，兄弟姐妹一大堆的。郭智很聰明，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本科、碩士讀的都是清華，到了博士階段，因為導師想要葉落歸根，被本市的一家高校高薪厚職給挖了過來，所以也就跟了來。也就因為這個原因，郭智的導師在學校幾乎是說一不二的角色，又因為對郭智的器重，所以郭智一直在學校都發展不錯，博士後是學校直接推薦去美國讀的，讀完以後又回了學校，回來就聘了副教授，現在很快要評正教授了，年齡還不過三十六歲，算得上春風得意。軍莉是讀研的時候幫郭智的導師接待國外專家學者的時候認識郭智的。當年的軍莉是英語系的系花，軍平兩個姐姐都長得驚人的美貌，這也是軍平媽很有點揚揚自得的地方，當然，軍平更是軍平爸媽的驕傲。

　　郭智追求軍莉的時候，軍莉自己條件好，追求的人不少，其實並沒有看上他，因為郭智在男人中長相只算中等偏下，又有點農村出來的孩子的樸實勁兒，不怎麼會說話，又不怎麼會穿衣打扮，軍莉覺得他土得可以，所以根本就不考慮他。軍莉本科的時候和一個電腦系的帥帥的男生打得火熱，兩個人一度發展到同居的地步，軍莉那時候有點非君不嫁的勁頭了，可是事情的發展很庸俗也很曲折，總之到了最後，軍莉在一個大暴雨的夜晚哭著回了家，軍平媽這才知道，電腦系的男生和另一個女孩一聲不響地飛去了加拿大，只給軍莉留下了一封短短的信，信上說對不起，軍莉不是適合自己的那個人，從此再沒有音信。可是，那時的軍莉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真是叫天不應。軍平媽氣得高血壓都要犯了，好在老太太也算見過些世面，還沒有亂了陣腳。第二天，就逼著軍莉到醫院做了手術。手術後，軍莉在家裡休養了整整兩個月，回到學校後跟變了個人似的。那段時間，軍平媽一天安穩覺也沒睡過，天天提心吊膽，整整瘦了一大圈。

　　後來郭智再來追求軍莉的時候，軍平媽一眼就相中了前途無量的郭智。她看得出來，郭智是個忠厚老實的男人，要以前，她的軍莉怎麼也不可能找個農村出來的。軍平媽的心裡，門當戶對的觀念很強，因為她這一輩子受了軍平爸家裡不斷的騷擾，老夫妻兩個沒少為家長里短的吵架。軍平爸就是農村出來的第一代鳳凰男，家裡兄弟姐妹的一大堆，這事那事層出不窮，軍平媽應付得心力交瘁，深受其苦。所以軍平大姐結婚，軍平媽決不許她找個農村的，軍妍的第一個男友就這樣被軍平媽給趕走了，才嫁了儲家宏這個根正苗紅的本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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