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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亂說!」陽昆伸手指了指另一張照片,「你看那張,是我們的全家福。」

  何方看著照片,臉上突地覆上了一層陰雲,眉頭也蹙起來了。但這只是一瞬間,她很快將兩張照片還給陽昆,目不轉睛地盯著陽昆說:「謝謝你的一片好心。不過我有我的自由和,」她已沒有精力和勇氣再看著他了,兩個眼眶裡不知不覺已噙滿了淚,再過一會兒就要溢出來了。她倏地站起,丟下擲地有聲的兩個字,「權利!」轉身跑走了。

  她走了,陽昆在這裡木木地坐了好久,腦袋裡不停地思考著,這樣作對何方是不是太過了?她畢竟是個單純的姑娘。不這樣作,又會怎樣?長痛不如短痛嘛。確實如她所說,愛是人家的權利。人家又沒有強迫你,拿繩子來捆綁你。你不接受就行了。何必做出這種事?是不是我自作多情?陽昆覺得有愧何方。後來,他不知不覺地對她多了一分關照。有時何方看見了他,還有意繞道躲開,躲不開了,她又顯出愛理不理的樣子。每每這時,他還主動招呼她,說幾句開心的話。臨近畢業了,陽昆又給她寫推薦信,希望她能找一個滿意的工作。她畢竟是自己的學生中的姣姣者。

  檢驗自己在大學當老師的這幾年生活,陽昆確實純潔得如一張白紙,也許,這除了他的道德操守外,就是他那個甜蜜的家,親愛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他們像一個強大的磁場緊緊地吸附著他,使他沒有活動心眼讓思想旁弋斜出的時間,沒有浪漫的餘地。可是,如今……就像平靜的湖水突然掉進了一塊巨石。他心中的聖潔的偶像被人玷污了,美侖美奐的花瓶被人打碎了……每天,他的心中像有千萬隻螞蟻在爬,似有千萬條蛇在咬噬……

  今天下午,他又匆匆走出教室,想到他上午發現的一個新開張的茶館去消磨時光。剛急步走到這棟樓的拐角處,猛不丁地一個人斜刺裡插過來叫住了他:「陽老師——」

  他趕緊收住還要邁出去的右腳,站住了。那個叫他的女人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這個女人看樣子四十多歲,齊耳短髮,穿一身黑不黑灰不灰的西裝套裙,腳上套了一雙白不白黃不黃的皮鞋。原本是瓜子型的臉大概是因為發體了使得下巴積滿了肉,因而使尖變成了方,瓜子臉成了矩形臉,上面嵌著一對丹鳳眼,多餘的脂肪沒地方呆,就跑到鼻子上了,使本來挺直的鼻子也變得肉幾幾的,兩片嘴唇太薄,為啥脂肪不跑些到那上面去,使它們變得厚一點?只要閉著不說話,嘴唇就像有人用刀在肉鼻子下面的豐腴的肉上割了一條縫。這真是應了人們常說的一句話:「該胖的地方不胖,該瘦的地方不瘦。」

  這個女人是誰?陽昆一時想不起來,就這樣傻站著。

  「想不起來了?」她偏著頭,臉上掛著微笑,做出一副女大學生的樣子。

  「你……」陽昆沒有把「是哪位」說出口,怕不禮貌。他知道,就是這樣,已經足夠了。

  「你記不起來了?我是賈玉珠,」她見陽昆還是一副木呆呆的樣子,就補了一句,「系上的總支書記吔。」

  書記?書記……陽昆陷入了沉思,莫不是要談、談……

  他全身一激靈,血往頭上沖。

  惹不起,總躲得起。

  他一個急轉身,逃也似的離開了。

  18.判若兩人

  劉枚的身體略微前傾,右手放在大班桌上,打量著剛坐在沙發上的李一凡。

  幾天前,也是在這裡,她曾經像個男人般打量過她。可是,如今的李一凡已和那天的李一凡判如兩人:雙頰凹陷,眼睛紅腫,眼窩似乎更加凹陷、眼瞼下居然出現了兩個明顯的淡縶色的眼袋,黑中帶藍的兩顆瞳仁疲憊而無神,又長又密的眼捷毛沒有了光澤,鼻子好像更高更直,本色的口紅沒有掩飾住和大明星澤塔·鐘斯不相伯仲的圓潤的嘴唇的乾燥皸裂,盡

  管臉上施了一點薄薄的胭脂,但仍然不能掩蓋住那憔悴的面色。那「白裡透紅,與眾不同」的神采到那裡去了?那白皙、細嫩皮膚下的根根毛細血管到那裡去了?經過修飾的頭髮,怎麼看也和她的臉型,衣著不協調。可是,仔細一看,她穿的還是前次穿的那套銀灰色的套裙,還是齊耳的短髮!怎麼此時就看不出過去那高雅、洋氣的品位呢?面前的李一凡,說清點,是一個從新疆、甘肅等地過來的一般化的女人,說重點,和菜市、茶館裡打工的沒什麼兩樣。要是現在的李一凡出現在她劉總的招工現場,她肯定不會要。儘管她仍然有文憑,仍然會寫會說,但卻缺少了靈氣,缺少了活力!一夜之間,不是一夜,而是一個小時,也許,一個小時也沒有,只有半小時,甚至十分鐘,二三分鐘!瞬間的一個變故就改變了一個人!

  劉枚的心震顫了:多好的一個女人,就這樣毀了。也許,那一晚,不,那次打擊會影響她一輩子!

  不知為什麼,她暗暗責備起自己來,都怪自己,要不是那該死的材料,李一凡就不會有這「晴天霹靂」似的遭遇。說起那材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催三催四,趕天趕地弄好帶去的材料,衛璧輝一句話就解決了:「你們的材料。我不看就知道寫些什麼。這次就不看了。你們帶回去,結合這次會議精神,重新弄過。下次我再看。」早知道,不整這撈食子,或者不認真整,就沒有李一凡的……難道這真應了俗話說的「人在倒楣鬼在推」麼?

  這邊劉枚的腦袋裡波翻浪湧,那邊像小學生般規規距距坐著的李一凡腦袋卻是一片空白,頭微微低著,十個纖細的手指相互耍弄著,只是不時地抬起眼角盱劉枚一眼。

  唐倩走到門邊,輕輕敲了兩下門。劉枚收回神,向她點了點頭。唐倩走進來,將文件放在桌子上,就輕輕地走了。劉枚掃了一眼檔,沒有理它,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說:「一凡,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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