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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長長的一聲下課鈴聲,梁平結束了講課。學生們抱起筆記書本,三三兩兩,談笑著走出教室。等學生散的差不多了,方離才站起,走近講臺,叫住收拾東西要走的梁平:"梁教授。"

  梁平抬起頭來:"哦,方離,你怎麼來了?"

  方離笑著說:"教授的課還是講得如此生動,真是百聽不厭呀。"

  梁平呵呵一笑,說:"方離,你變得越來越會說話了。"

  "那裡,是事實。"方離頓了頓,又說:"教授,你聽說了鐘老師的事嗎?"

  梁平歎了口氣,說:"何止聽說,員警來找過我了,問了我一些陳年舊事,還問是不是我告訴你鐘東橋的住址。沒料到他就這麼走了呀,算起來,比我還年輕十歲,結果就這麼走了。當年他在學校裡,跟我關係不錯,我們兩個很聊得來。"

  方離猶疑了一會兒,問:"教授,他怎麼是強姦犯?"

  "這事我也不清楚。幾年前他帶畢業班,準備去瀞雲山區做個畢業考察,結果出發之前被一個女生告了強姦。他年輕,為人風趣,又是單身,平時就有些女生迷他。那時候我勸過他避避嫌,免得將來惹上麻煩,他不聽我的。後來他被抓起來,我還代表學校去看過他,問他是怎麼回事,他一口咬定是自己受了誣陷,但員警說證據確鑿,目擊證人都是他的鄰居。後來定了罪,他就坐了五年牢,才放出來大半年,結果就這麼走了。"梁平搖頭嗟歎,甚為惋惜的樣子。"對了,方離,他有沒有告訴你有關曼西族事呢?"

  方離搖搖頭,說:"他不肯說,還說那文章是他編的。"

  "嗯,我就知道你白費功夫。以前我問過他,他也是不肯說。"

  方離無奈地歎口氣,忽然想起一事,從包裡掏出手機,說:"教授,你幫我看看,這儺面具雕刻的是什麼神呀?"

  梁平接過手機,戴上眼鏡,對著光照了照,好一會兒才嘖嘖地說:"這個面具雕的可真好呀,乍看就像真人上了油彩。嘖嘖,方離你從哪里弄來的?"

  "是在鐘東橋家裡拍的。"

  "哦?從來沒聽他提過呀。"梁平詫異地瞥了她一眼,又低頭看著照片。"我接觸儺面具差不多十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精緻的面具。唔,面具上的神嘛,額頰飽滿,眉目祥和,看來應該是正神,但是這種頭髮一般又出現在妖魔裡的,還真看不出來這是什麼神。"

  "教授你以前也沒有見過嗎?"方離不甘心地問多一句。梁平搖搖頭,兩眼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具,說:"這神有些奇特之處,方離,我看得查查資料,你把照片發到我手機裡吧。"梁平把手機還給方離,方離接過,應了聲"是。"

  梁平摘下眼鏡,看了一眼腕表,說:"方離,等下我還有點事,改天我查到資料再打電話告訴你吧。"

  "多謝教授。"方離笑意盈盈地說。

   "好,那就這樣吧。"兩人先後走出教室,在門口互道再見。

   方離慢騰騰地往教學樓大門口走去,走廊的地面上佈滿了污濁的腳印,牆面上掛著串串著水珠。學生們抱著書,三三五五從她身邊經過,笑聲朗朗。方離羡慕地看著他們,心裡升起一絲感慨,她是從來不曾有過無憂無慮的歲月,即使是求學階段。

  外面還在下雨,青濛濛的水汽籠著天地。方離站在臺階上張望了一眼,打開了傘。傘開的瞬間,對面斜廊的柱子似乎倚著一個黑乎乎的人形,正朝這邊看來,有一種被窺視的感覺。方離怔了怔,把傘抬高細看一眼,但哪裡有人?

  "討厭。"方離低聲說了一句。她有點苦惱,已經不是第一次產生幻覺了。自從那天去絨花巷後,她就頻頻產生一種幻覺,似乎有人跟著自己或是有雙眼睛在偷窺自己,常常不經意間會發現有些模糊的影子,等細看又什麼也沒有。她的生活似乎正發生一種變化,極其微妙,完全可以忽略,但卻又讓人心神恍惚。

  方離甩甩腦袋,將這種不安甩出腦袋,往南浦大學的大門口走去。她的辦公室離南浦大學很近,僅隔幾條街。街是老街,不寬敞也不太乾淨,好在人少,下雨天打著傘走過時,感覺像走在油畫裡。

  辦公樓總高六層,很舊,外牆灰黑,很不起眼。當時選在這裡,就是圖著與南浦大學近。辦公樓裡的大部分公司都搬走了,整棟大樓常常靜悄悄的,即使偶而有喧嘩,也不會吵到方離,因為南紹民間文化基金會在最高的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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