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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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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順的鼻涕又流了出來,他猛地抽了一下鼻子:「那怎麼辦?」 我打開包袱,拿了五遝錢遞給天順:「今天先這樣,今晚你哪裡也不要去了,回家躺著睡上一覺,明天你想辦法聯繫上大牙,把這些錢給他,讓他趕緊離開這裡。告訴他別嫌少,因為咱們的人死活不定,需要錢。如果他不滿意,你就明確跟他說,想要好好活著就把這件事情忘了。記住,千萬不能露頭,尤其是不能接觸孫朝陽的人,一時半會兒聯繫不上大牙,你就在家裡等,早晚他會聯繫你的。在家呆著的時候,注意點兒風聲,一旦不好趕緊走人,安定下來就給我打電話,記住了嗎?」天順想了想,猛捶了炕沿一拳:「遠哥,這錢不能給大牙!這是咱們的玩命錢。」我橫了他一眼:「別這麼想,大牙也在玩命,再說,這叫封口費……」 關街門的時候,我突然想到,這個地方不能再來了。折轉回屋,讓天順打著打火機,我就著光亮用小傑的口氣給房東留了一張紙條,告訴房東因為有事兒要去南方,暫時退房。留在桌子上三百塊錢,長歎了一聲,走出門去。心裡竟然有一絲惆悵。開車上路的時候,我突然感覺胸口悶得厲害,有一種想把車停下,站在路邊大吼幾聲的衝動。把天順送到他家門口,看著他上了樓,我歎口氣轉向了回家的路。把車停在家門口,我把車牌重新裝上,直起身子猛吸了一口氣,大步進了院子。回家的感覺真好啊,仿佛在海浪中漂泊的一塊木頭,安詳地觸到了沙灘。我爹和我弟弟都睡下了,他們沒有聽見我進門的聲音,我走得像一隻潛行的獵豹。 很奇怪,剛剛發生過的事情在我的腦子裡沒有了,就像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給吹散了,留下的是一陣微弱的疼。嚴盾這個名字再一次出現在我空如天空的腦子裡,我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神志一下子恍惚起來。機械地藏好錢,我像一條蟲子似的慢慢蠕動到床上,臉朝下抱緊了被子,感覺很冷,從血液到身體全都緊縮起來……鐘錶剛打完了十一下,枕頭邊的大哥大就響了,是小傑的。我扭轉身子,用被子蒙著腦袋低聲問,你們在哪裡? 小傑的聲音很平靜:「在棲霞的一家醫院裡,我的傷沒事兒,是皮外傷,廣元的傷厲害點兒,肚子破了,正在做手術,大夫說問題不大,但是需要住院觀察,他不想住,太危險了,員警和孫朝陽的人隨時都有可能找到這裡,我們想走,找家農戶住著養傷。」我想了想,開口說:「只要你感覺廣元沒什麼事兒就自己看著辦好了,不管到了哪裡,隨時跟我聯繫。」 掛了電話,我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沒出什麼大亂子。 這一夜我又失眠了,腦子仿佛成了真空,什麼也沒有。 東方泛出了微弱的光明,天眼看就要亮了,這很好,我每天都能看見新的太陽。 §第二十二章 刀光劍影 小傑和廣元仿佛從人間蒸發了,從出事那天到現在已經三個月沒有他們的消息了。我給他打過無數次電話,他總是關機,這讓我非常擔心,心懸在嗓子眼裡總也落不回去。有一次小傑在夢裡對我說:蝴蝶,別擔心,我還活著。我想跟他說點兒什麼,可是我張不開嘴巴,我想過去拉他,可是無論如何也抓不住他,他像一個幽靈一樣滑。 孫朝陽那邊依舊很平靜,好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前幾天他甚至給我打電話,讓我參加他剛開的一個飯店的開業慶典,我沒去,我害怕讓這個老狐狸從我的眼睛裡看出什麼端倪來。胡四給我打電話,埋怨我為什麼不去,應該借這個機會再樹立一把威信,我一笑了之。聽說齊老道去了,坐在輪椅上幫孫朝陽招呼客人,這讓我感覺很驚奇,不知道人怎麼可以這樣……鳳三沒去,有人風言風語地說,鳳三想找南方的殺手殺了孫朝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嚴盾給我打過一次電話,問我生意怎麼樣了,我說很好啊,眼看就要奔小康了。嚴盾好像把我那天對他吼叫的事情忘記了,說話的聲音很平靜,還是老一套,奉公守法,做個堂堂正正的好人。閒聊了幾句,他問,最近在芙蓉路發生槍戰的事情你聽說了嗎?我說聽說了,怪嚇人的。嚴盾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康傑是不是在你那兒幹?」 我說他早走了,我這裡是個小生意,留不住人。嚴盾問,你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說,我哪裡知道?這些社會上的人來無蹤去無影的。嚴盾說,如果你見到他一定要對我說一聲,我有事兒找他。掛了電話,我沉悶了好久,感覺這事兒早晚要出。萬一小傑被抓了,我該怎麼辦?我相信小傑是不會把我說出來的,可是嚴盾會放棄嗎?腦子亂成了一鍋粥……嚴盾曾經審訊過我,我知道他一旦發現一點兒蛛絲馬跡絕對不會輕易放棄,那麼我面臨的又將是監獄的大門。嚴盾會將我致於死地嗎?回想起跟他接觸過的點點滴滴,我的血液幾乎凝固了……我相信他沒有這個想法,他一直在期盼著我改邪歸正,他不想看到我再一次被投入監獄,他不想讓我爹已經破碎的心再一次鮮血淋漓。那麼,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死不認帳,最後我將失去嚴盾,失去這個指引我走正道的朋友。有那麼幾天,我幾乎天天夜裡做夢,在夢裡我無數次地跪在我爹的腳下懺悔,無數次地躲閃嚴盾冷峻的目光,醒來以後,大汗淋漓。 平靜了幾天,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得了抑鬱症,為什麼要提心吊膽地過日子?接下來的幾天,我的腦子裡老是過電影似的回憶那天晚上的事情,心裡沒著沒落的,偶然會感覺這事兒離我很遠。有時候,我身邊的人提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也把它當作一件很遙遠的故事來講,他們一驚一詐地說,下大霧那天可真懸乎啊,兩幫黑道上的人發生了槍戰,當場打死了兩個,另外有兩個拖著腸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公安正在到處抓他們呢,聽說是為了搶一個工地的地盤才火拼的。我不想插嘴,就那麼笑眯眯地聽他們說,聽得津津有味。 一轉眼又是一年。有時候想想過去的這一年,心裡會驀地升起一股惆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時間熬過來的。這一年,孫朝陽跟我接觸過幾次,每次都是陰陽怪氣地跟我說話,他似乎有些明白我曾經「黑」過他,我總是跟他打哈哈,甚至還像哥們兒那樣摟他一把,感覺自己摟的是一個真人玩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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