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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福太太翻了一眼葛雲飛,說:「看看,市長夫人一早就在等候你了。」

  教堂前面的幾排位子,是留給同州城有身份和地位人的,市長夫人坐在最前面一排,福太太和葛雲飛在她兩邊。

  彌撒由德瓦拉主持。他在臺上做禱告的時候,福太太幾次抬頭看他。德國人的鼻子真大,鼻頭紅紅的。福太太忽然就想起,書上說男人的鼻子越大,生殖器就越大。她想,德瓦拉的那裡一定很大。福太太被自己唐突的想法弄得臉紅不已。

  從教堂出來後,市長夫人請兩人吃飯,去吃西餐,說她已經定好了位子。福太太撫著自己的胸口說:「不知怎麼搞的,我的胸口很悶,看來是去不成了,你們兩人去吧。」市長夫人沒強求福太太,她拖著葛雲飛的胳膊上了她的車。

  回鹿侯府的路上,福太太對身邊的丫鬟蓮兒說:「看見了嗎?女人都是這種貨色,一見男人就會撅屁股。」蓮兒聽不見,她看到福太太的嘴巴在動,於是傻傻地點了點頭。

  自從得到福太太應允每個黃昏出來散步之後,紅香的世界一下子變得大了許多。初夏時節,後花園的許多花還在開,蜜蜂嗡嗡飛。小梅自豪地說:「鹿侯府一年四季都有花開。」紅香煞有興趣地說:「那都有些什麼花?」小梅撇撇嘴,想了一會,說:「那可多了,可是名字我叫不全。」

  這天葛雲飛剛好坐在後花園的池塘邊釣魚。紅香和小梅走來時他正好釣了條肥碩的鯉魚,因為手沒抓住,魚跳到了地上。小梅連忙跑過去,雙手一起使上,把魚抓起來扔進魚簍。而葛雲飛卻操起魚簍,把魚倒回了池塘。

  「葛老爺原來是在釣著玩的。」小梅說。

  葛雲飛看了看紅香,把釣線撒向池塘,一陣風吹來,水面漾動起來,薄薄的一層波紋,釣線跟著晃動不已。他說:「這位小姐我從來沒見過。」

  小梅忙說:「這是紅香小姐。」

  紅香在池塘邊站了一會兒,看著葛老爺又釣了一條魚上來,魚的身子扭來扭去,看起來很痛苦似的。回到房裡,紅香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釣魚的人。」

  「葛老爺就是這樣,他總和別人不一樣。」小梅說。

  「世上沒有一樣的人。」紅香說。

  「世上連一樣的狗都沒有,何況人。」紅香又說。不過這一次她沒說出口,她在自己心裡說的。

  葛雲飛喜歡看電影,喜歡看電影明星蝴蝶和袁美雲主演的電影,她們的電影他每部必看。他和市長夫人在一起時八成都在電影院看電影。看電影的時候,他們坐在包廂裡,一邊看電影一邊嗑瓜子和喝冷飲。買票的時候葛雲飛總是沖在前面。市長夫人也不和他爭。只是有一次她把一張支票放進了他的口袋。

  市長夫人說:「我攢了很多私房錢,沒人知道。」

  葛雲飛把支票從口袋裡掏出來,還給市長夫人,說:「我又不是沒錢。」

  市長夫人笑了笑,收起支票,挽著葛雲飛的胳膊去了舞廳,不過跳舞的時候她還是悄悄地把那張支票塞進了他的口袋。「男人沒有錢,就等於沒了半條命。」她說。

  葛雲飛意識到市長夫人在說自己,他頗有興致地問:「那另半條命是什麼?」市長夫人神秘地笑了,說:「另一半當然在你的褲襠裡。」葛雲飛不可置否地歪歪嘴巴,手在市長夫人的腰上捏了一把。他覺得她的腰太豐滿了,全是肉。

  葛雲飛坐市長夫人的車回到鹿侯府時,看到鹿家的氣息有所不同,許多僕人正在院子裡忙碌,門房老李殷勤地告訴他:「老爺回來了。」

  鹿侯爺在省城呆了半個月,回來時滿面紅光。他高興地說:「國共正在和談,國家大勢趨於太平。我早就說了,分久必合,中國人不會永遠內鬥下去的。」他叫人擺下了酒席,要和葛雲飛喝一盅。兩個男人在初夏的彎月下,熱情地喝了個痛快,酒香飄溢得滿園都是。葛雲飛走南闖北,自然酒量猛一些,所以不幾下鹿侯爺就開始在酒桌前搖晃了,嘴上不停地歡呼:「國家的太平就要來了,為了太平盛世,得一醉方休。」

  葛雲飛舉杯說:「如今像姐夫這麼關心天下的人不多了。」

  鹿侯爺便幾分醉意地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沒國便沒家。」

  當夜,福太太伺候酒後的鹿侯爺上床,她叫丫鬟拿來醒酒藥,卻怎麼也把藥塞不進鹿侯爺口中。福太太硬是要給他塞進去,塞得急了,朦朧中的鹿侯爺雙手亂揮,竟隨口咕嚕了幾句洋文,惹得福太太和丫鬟一陣大笑。最後,福太太只得對丫鬟說:「那就讓老爺先這樣睡了吧。」

  一覺醒來已是翌日上午。鹿侯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福太太,他拍拍腦袋,說:「看看我,竟然像毛頭小夥子一樣酗起酒來了。」

  「難得老爺這麼開心,多喝兩杯並不過分。」福太太說。

  洗漱完後,餐廳已經準備好了早餐。葛雲飛一早就到街上用過了早餐,現在正在自己房裡練字呢,所以餐廳裡只有兩個主人。用餐時,照例是按照基督教規先做祈禱,然後才能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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