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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凱叫了聲她的名字走了出來,她仍然站在格子窗下渾身顫抖,凱走過來擁抱住了她輕聲說:「蕭雨,你聽我解釋這一切,好嗎?」她顫抖著,凱把她帶到了樓下,凱說:「我在火車上遇到了這個女孩,她叫朱娟娟,我遇見她的時候,她還沒有發燒……她是在一座小站上的火車,好像是第一次出門乘火車,她那慌張而充滿期待的目光在整座車廂中探尋著,她沒有座位,她站著……等到我睡醒一覺以後她仍然站著,後來,我對面的一個乘客下車了,我招手讓她過來,她就坐下了……這是一個嚮往城市的女孩子,蕭雨,在下火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她很可能會被城市所湮滅,因為她對城市一無所知……害怕她被城市所湮滅的感覺包圍著我,我想先讓她到我這裡來住段時間,火車提前進站40分鐘……蕭雨,就這樣,進屋時她突然告訴我,她好像在發燒……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她確實在發燒,我想帶她看醫生去,她怎麼也不去……這就是你所看到的場景……」

  凱說:「蕭雨,現在我們一塊去看看這個女孩好嗎?她叫朱娟娟……」也許是凱說話時一直擁抱著她,也許是凱向她描述的這個故事感動了她,她決定跟凱一塊上樓去看看那個女孩。

  這個叫朱娟娟的女孩正在發燒,她躺在凱的那張窄床上,她的雙眼微微地睜開,顯得很疲倦,凱給她煮了一碗稀飯端上來。蕭雨對朱娟娟說你應該吃點東西,然後我們去看看醫生,好嗎?女孩搖搖頭,朱娟娟長得很清秀,一雙單眼皮,膚色黝黑,牙齒卻很潔白。

  她確實在發燒,身體在缺水,喝了好幾杯水,那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蕭雨說她要回去,凱說:「那我送你吧!」蕭雨很希望凱能夠留住她,但她知道凱有他自己的道理,凱要把她送走的一個原因就是那張窄床已被朱娟娟佔據了。凱在送她下樓時告訴她,今晚凱就睡在工作室裡。凱把她送到了公共車站,在等車的時間裡,凱伸出手臂將蕭雨擁在懷裡,公車來了,他們之間的擁抱才鬆開。蕭雨和凱都沒有想到,假期即將開始了,而等待他們的是長假,等待他們的同時還有別離,這場別離改變了凱和蕭雨的關係。

  陪母親去旅行

  下一周就是假期,在那個星期六的上午,母親出現了,母親驅著自己的車,她在電話中告訴過蕭雨,她買來了一輛嶄新的轎車,目的只有一個帶著蕭雨去旅行。而且母親已經打聽好了蕭雨放假的時間,也就是從這個星期六開始,兩個多月的長假就開始了。

  母親說:「蕭雨,陪母親去旅行一次吧,好嗎?沒有你在身邊,母親的身邊好像缺少了陽光……」蕭雨被感動了,她無法拒絕母親,而且她想旅行時間決不會太長。是的,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再次與凱見在面,她讓母親在校園門口等她,然後她在學校的電話亭給凱打電話,凱家裡沒有電話,但凱有手機,凱除了工作時關機之外,他大部份時間都開機,然而,在那個上午,她卻怎麼也無法與凱聯繫上,她想,也許凱正在工作室裡,她好像已經忘記了那個叫朱娟娟的女孩的存在。

  她匆忙收拾好了一隻旅行包跟著母親出發了,當她來到校園門口的臺階下面時,她看見了吳豆豆,不知道吳豆豆是從哪裡跑出來的,吳豆豆穿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正在鑽進一輛黑色的轎車之中去。在近些日子,她總覺得吳豆豆在變,首先是吳豆豆的衣服在變,其次是吳豆豆的神色在變,她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種無法說清楚的憂鬱,這憂鬱是從吳豆豆的眼裡閃現出來的,而且,簡已經回來有幾個星期了,好像沒有聽吳豆豆談起過簡,相反吳豆豆總是一次又一次地到游泳池裡去。

  蕭雨只去過一次吳豆豆去的那座游泳池,她不知道吳豆豆的老鄉,那個成熟的男人到底改變了吳豆豆什麼,有一點是很清楚的,吳豆豆剛剛鑽進去的那輛黑色轎車就是那個男人的轎車。

  吳豆豆剛走,蕭雨就鑽進了母親的轎車,車身是紅色的,就像母親熱烈的性格一樣。母親顯然很高興,在路上她告訴蕭雨,也許用不了多長時間,她就會與一個男人結婚。蕭雨聽後吃了一驚,然而她佯裝很平靜。

  她望著窗外,她有些感傷,因為車已經出了城市,轎車沿著高速公路正在向前賓士而去。而蕭雨還沒有與凱聯繫上,在一個加油站口,蕭雨突然看見了牆上的磁卡電話,她急切地奔過去,凱的手機總算通了,凱問她在哪裡,她說正在跟隨母親去旅行,很快就會回來的。凱說:「朱娟娟還在發燒,可她不去醫院,我剛給她買來了一些退燒藥,她還躺在床上……」

  她好像已經忘記的另一個現實,正在被凱的聲音展現在眼前,那就是朱娟娟的存在,凱從火車上帶回來了一個女孩,只因為凱害怕這個從小地方來的她會被城市所湮滅,所以凱就把一個叫朱娟娟的女孩帶回了他的老房子。

  朱娟娟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開始了發燒,總之,當蕭雨從格子窗戶看見她時,她已經躺在凱的窄床上,發燒包圍著她的身體,直到如今,這個叫朱娟娟的女孩仍在發燒之中。

  現實就是這樣,一個陌生的女孩突然之間躺在蕭雨的男友凱的床上,開始了她的發燒生活。蕭雨走出電話亭時,母親站在車旁看著她,母親的目光第一次探視著她,然而母親卻沒有問她給誰打電話,只是提醒她,如果需要打電話的話,可以用母親的手機打,如果她同意的話,母親可以給她配台手機。

  她不吭聲,仿佛並沒有聽見母親在說什麼,在她的眼前始終交織著那張窄床,它已不再是河床載著她和凱漂流,上面躺著的女孩正在發著高燒,這種圖像使她感到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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