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然天成(35)_呂苗

三五

　　「舒顏，又在發呆呢？」冰漫說著走了進來。

　　舒顏尷尬地回過頭，她的笑顯得有些酸澀，心裡不禁暗罵自己沒用，都這麼久了，難道心裡還存在什麼遐想？

　　冰漫很理解地看著她，也不想再提一些沒必要的話題，只是淡淡一笑，將來意說明，「舒顏，今晚一起吃飯吧，準備好了就到門口等我。」

　　舒顏緩了緩神，隨即婉拒，「漫姐，我就不去了，感覺有點累，想回家早點休息。」

　　「這麼早回去幹嗎？我看你都快成林黛玉了。舒顏，沒必要這樣的，現在的人，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的，開心一點，過回屬於自己的生活吧。」冰漫說完就徑直走出了辦公室，完全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舒顏無奈地倚靠在窗邊，眼神迷離，最近一直感覺心裡面空得很，生活突然之間變得單調迷茫，很想找點什麼事來做，卻又什麼也不想做。

　　從來不知道，她可以一個人生活這麼久……

　　她本以為只是和冰漫兩人而已，到了那家有名的法國餐廳後才知道，原來還有另外一人，姚城，她採訪過的一個商界名將。

　　舒顏尷尬地整了整自己略顯淩亂的頭髮，對著面前的男人禮貌地點了點頭。

　　冰漫笑著開口道：「都認識吧？舒顏，這就是你之前採訪過的姚先生。」

　　姚城優雅地淡笑著，低沉的嗓音極具磁性，「舒顏小姐，好久不見了。」

　　舒顏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算是禮貌地回應了，同時在心裡犯著嘀咕，冰漫這是怎麼了？她跟姚城約好的幹嗎把自己拉過來，而且事先也不說一聲？

　　一番寒暄過後，高級法式料理和著名的幹邑白蘭地已經上桌了，可舒顏一點胃口也提不上來，完全沒有心情。畢竟，物是人非了……

　　要是以前顧秦能經常帶她來這種地方享受，那她真不知該有多興奮得意，畢竟，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小資生活。然而，顧秦對這些餐飲和品牌並不感興趣，總是說吃飽就行，喝足就夠，何必總在乎那些名牌不名牌的。

　　雖然他說得也有道理，但舒顏還是覺得人生就該及時享樂，名牌和檔次能讓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滿足，儘管滿足過後生活還是原來的樣子。

　　「舒顏，姚總他們最近在新開發一個研究項目，你知道他們主要是生產化妝品的，現在想著力拓展香水領域，力爭成為國內具有影響力的香水品牌，而且由我們的雜誌率先負責來做一個專題報導，這可是連電視臺也沒有得到的殊榮哦。」冰漫終於引出了正題。

　　舒顏笑著點點頭，「哦，這樣啊，很榮幸。」

　　「上次接受了舒顏小姐的採訪，後來也經常在一些報刊雜誌上看到你的文章，不得不說，你的筆風和獨特的洞察力讓我很欣賞，所以我想把這次的專題採訪交給舒顏小姐負責。」姚城不疾不徐地說，語氣聽起來不是很隨意，但也不顯得拘謹。

　　冰漫笑著接話，「舒顏，這可是個很好的嘗試，對我們雜誌社來說也是一個新的突破，之前都只是單純的訪問名人，現在有了跟他們相關的一些關於時尚或背後產業的專題宣傳和報導，能使我們的雜誌更具影響力和商業價值。」

　　舒顏淡笑，「可是漫姐，我之前根本沒有做過專題報導，而且對於香水，我也只是略懂皮毛，我怕做不好。」她心裡多少有些意外，但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些什麼了。說到底，還是大姐大冰漫對她的特殊關照，她感覺胸口暖暖的，很感動，但真的擔心以自己現在的狀態不能勝任。

　　冰漫笑著安慰道：「你本來就是個記者，以我們的眼光和感受去報導他們的相關人物和研究成果就行了，記住，目的只是要起到宣傳和推廣的作用。」

　　姚城理解地笑笑，眼神很直接卻又一點都不顯得冒犯地注視著舒顏，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這是他在很多雜誌和報導上的招牌式笑容。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而且是大姐大親自開的口，她能拒絕嗎？無奈，她只好象徵性地點點頭，「那好吧，我盡力。」

　　晚上，冰漫送舒顏回了租房處，此時的舒顏腦袋有一點昏沉，也許是因為剛才喝了酒的緣故，不過這種感覺挺不錯的，腳步有些微的飄忽，腦子卻是清醒的。

　　冰漫看著舒顏雖然小卻裝飾得很可愛的小屋，不禁笑著調侃起來，「舒顏，你真的很有少女的夢幻情結啊。」

　　「漫姐，不要開我玩笑了。」她笑著靠在沙發上，直感覺這一整晚下來，她強迫自己笑得臉都麻木了。

　　「知道我今晚為什麼叫上你一起嗎？」冰漫直接問道。

　　「當然知道，漫姐，也就只有你會想著擔心我了。」她笑笑。

　　「傻丫頭，我不是問這個，而是……對於姚城這個人，你怎麼看？」冰漫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舒顏卻對對方的問題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說實話，當初採訪姚城之後，曾經幾次受到對方的邀請參加派對，但都被她婉言謝絕了，心裡也多少有些底子。她是女人，有些直覺會為自己解釋得很清楚。

　　「漫姐，我覺得你不安好心哦。」她直接跟對方開起了玩笑，也示意自己並非什麼也沒有察覺。

　　冰漫倒也是爽快的人，聽她這麼一說，更是覺得無須拐彎抹角，於是笑著直言：「你倒是很聰明啊，不過不是我不安好心，是人家早就對你虎視眈眈了，之前因為你是有夫之婦，人家知難而退，可現在不一樣了。你明白了吧？」

　　舒顏沒想到冰漫會把話說得這麼直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只是苦笑著聳聳肩。

　　「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冰漫微微眯上眼睛。

　　舒顏沒有迎上對方的眼神，事實上，冰漫那雙犀利的眼睛能很輕易地看透一個人，為了避免自己的心思被洩露，她每次都習慣性地耷拉下眼簾。

　　「漫姐，現在談這個真的讓我哭笑不得，你應該瞭解我的。」她緩緩說道。

　　冰漫不置可否，只是繼續以輕鬆的口吻說：「我當然瞭解你了，你這丫頭還沒從陰影裡走出來呢。不過，姚城雖是我的朋友，他的為人如何我卻沒法給你個清晰的說明，你自己看著辦吧。」

　　「漫姐，我不是那個意思，事實上，從上次採訪後我就感覺到他的好意了，只是我現在真的不想談這些，或許以後也不想談了。」她苦笑著從桌子上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像模像樣地抽起來。

　　冰漫有瞬間的愕然，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口氣有些許驚訝，「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的？」

　　舒顏笑開了，借著些微的醉意，她喃喃道：「漫姐，我發現有些東西只要一夜就學會了，就像這抽煙……」

　　冰漫恢復了方才的表情，笑著望著眼前的女人，「舒顏，婚姻可以完全地改變一個女人，而你，真的變了，只是你仍然沒有回到自我。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儘早撿回自己遺落的心，過去的已經過去，有些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挽回的。」

　　舒顏僵坐著，任手指間的香煙慢慢燃著，直到瞬間的灼痛讓她驟然鬆開。

　　冰漫走後，她疲憊地靠在沙發上，小小的空間又恢復了難耐的寂靜，除了外面那聽起來空洞又虛無的車來人往的喧囂聲。

　　你仍然沒有回到自我……

　　冰漫的話縈繞在她的耳際，沒有回到自我？什麼才是自我呢？她不是一直都生活在以自我為核心的世界裡嗎？

　　很晚了，但手機上照樣傳來那個熟悉的名字發來的短信：冷空氣就要到了，出門記得多穿點兒衣服。還有，你之前常用的那種塑膠杯經過檢測，裡面含有對身體有危害的元素，以後喝水或沖牛奶還是用玻璃杯吧，記住了。

　　舒顏無力地將手機丟在沙發上，她將身體蜷縮在小小的空間裡，然後把頭埋在雙臂之間。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緩緩流下，卻無聲無息。天氣冷了，可是她的心卻複雜地又暖又冷，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了。

　　這裡的冬天是濕冷的，她之前有個習慣，就是當雙手凍得連指尖都發麻的時候，趁著顧秦不注意，將雙手偷偷插到對方溫暖的頸項處，然後聽著他急促或發抖地叫起來，她便會滿意地大笑。每次都能讓因為打字而凍得通紅的指尖得到舒緩，顧秦也從來不發火，甚至會用自己的手握緊她的手，輕輕地呵著氣，然後摩挲起來……

　　此刻，她不自覺地將自己的雙手放到頸項處，冰冷的觸感讓她全身一顫，以前顧秦也是這種感覺吧？

　　她無聲地哭泣著，在這冷冷的落寞的冬夜……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