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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只見一個穿著皮靴的男人,背著獵槍奔來。他在追一隻野兔。那灰色的小東西被追得左奔右突,直直地撞到龍龍腳下。天哪,它受傷了,腿上血淋淋的。龍龍連忙把野兔擋在了身後。

  男人來到跟前,問:「小傢伙,你們看見一隻野兔了嗎?」

  牛牛吞吞吐吐。

  男人四下裡找,終於發現了野兔。

  龍龍不知哪來的勇氣,說:「不許你打死它!」

  男人瞪了一眼龍龍,沖那瑟瑟發抖的兔子補了一槍!熱熱的血濺到龍龍腳上,兔子哀哀地看著龍龍,龍龍禁不住湧出淚來。從前龍龍覺得死亡不過是動畫片裡的遊戲,但此刻他明白了,這才是死亡,一個活蹦亂跳的生命在瞬間倒下,用滾燙的鮮血塗抹大地!

  男人拎起滴血的野兔走了,邊走邊嘟囔:「又不是死了爹,哭個啥!」

  龍龍哭得更傷心了。

  牛牛不知道怎麼安慰龍龍,站了一會兒,似乎有了主意,說:「龍龍,我帶你去監獄找胡伯伯,讓他救救你爸。」

  這天是週三,下午不上課,兩個孩子上路了。龍龍早就想去監獄看父親,只是不敢。牛牛是去過監獄的,有牛牛做伴,龍龍好高興,甚至感到父親有救了。

  一路上兩個孩子倒了幾次車,偏下午時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從這裡到監獄有三公里多,正在修路,交通中斷,大車小車擠在一起。牛牛說怎麼辦,龍龍說咱們走著去。他抱著金光燦燦的獎盃,真希望馬上見到父親,見到監獄的胡伯伯!龍龍哪裡想得到,在他朝著希望奔去時,一輛小貨車斜擦過來。隨著一聲驚叫,那只金光燦燦的獎盃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

  其時,周虹躺在女子監區美容院裡,臉上紮滿銀針。美容專家正在她臉上作示範,向幾名女犯講解針灸美容法。接到牛牛的電話,周虹騰地跳起,拔了臉上的針,就往外跑。

  周虹和裴毅趕到古紮爾縣人民醫院時,龍龍正在手術室做手術。莊父一見監獄的同志來,就流開了老淚,真是禍不單行啊。

  天落黑時,龍龍才被推出來。還好,只是一條腿斷了,並且輕微腦震盪。大家這才舒了一口氣,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晚上,周虹要留下來守護龍龍,裴毅說還是自己來吧。看到他如此堅決,周虹頗能理解,點點頭,說也好。

  這一宿,裴毅一直陪在龍龍床前。看著這個頭纏繃帶在昏睡的孩子,裴毅心裡在翻江倒海,秦為民剛剛出了事,龍龍現在又成了這樣,莊嚴能承受得起嗎?

  一縷淡淡的天光撒進窗櫺,龍龍終於睜開了眼。睜開眼的龍龍活脫脫一個小秦為民,他用一雙不大的眼睛,審視著裴毅,說:「你是裴警官嗎?出什麼問題了?」

  裴毅笑了一下,說:「疼嗎,龍龍?」

  龍龍搖搖頭,久久地看著他帽子上的國徽。那眼神有些呆癡,有些憂鬱,小小的眉頭是皺起的。

  「請問,你是監獄領導嗎?」龍龍嚴肅地問。

  「怎麼啦?」裴毅覺得可笑,不愧是秦為民的兒子。

  「我想請你救救我爸爸……」

  「龍龍,你別想那麼多了……」莊父制止外孫。

  但龍龍很有主見,他像個小大人那樣,認真地說:「裴警官,你要相信我爸爸,他一定能把'神機妙算軟體'研究出來……請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如果他研究不成功,我替他贖罪……」

  這是龍龍幾天來思考的一個結果。

  莊嚴和裴玲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龍龍的話全聽見了,可憐的孩子啊,你真傻,你就是用自己的命也換不來你爹的命啊!

  莊嚴和裴玲是連夜趕來的。這兩個女人現在除了工作上的事,差不多已經無話可說了。但一出事,她們又無可奈何地被綁到一起。昨晚裴毅給妹妹打了個電話,裴玲開車去接莊嚴,莊嚴還以為是父親病了,要不然就是秦為民那邊有什麼事,卻惟獨沒有想到兒子!現在看到兒子成了這個樣子,莊嚴幾乎瘋了!兒子,我的兒子啊!

  四十

  從醫院返回後,裴毅十萬火急找來艾力和李小寶,商量拯救秦為民的事。艾力表示擔憂,說秦為民的補充設計全毀了,得重新做;即使能做出來,還得向國家專利局申報、審批,這個過程不會短;而法院說判下來就判下來,恐怕來不及。

  李小寶對這件事更不積極,說:「沒準兒這邊剛開幹,那邊的死刑核定就下來了,秦為民的'神機妙算'救不了他!」

  裴毅火了,說:「這不是讓你們幫著想辦法嗎?」

  李小寶也火了,說:「裴哥,你別沒事找事了,外面都說你什麼,難道你不知道?照你這樣下去,副監獄長肯定是老胡的。」

  裴毅說:「這個副監獄長老子不當就不當!你們倆是我的部下,現在就得聽我指揮!」

  李小寶歎口氣,向艾力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出去了。

  月兒彎彎,蛙聲陣陣。

  艾力給秦為民打開鐐銬,示意他跟自己走。看到兩個人神神秘秘的樣子,秦為民覺得好笑,這有點像電影裡營救地下黨的情景。他警惕地問,你們把我弄到哪兒去?艾力說,你別問!秦為民說,你們不說,我就不去!李小寶說,那你就在這裡等死吧!秦為民說,你以為我怕死?告訴你們,我在共產黨這裡學到的最大本領,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事情到了這一步,什麼都想通了。這幾天秦為民回想自己入獄以來的生活,覺得很不可思議。自由的時候都沒能幹出大事來,偏偏蹲在牢獄裡美其名曰搞研究,這不是荒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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