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50)_漂漂_學達書庫

五〇

　　這裡大部分的人都不會講英語，耀陽沒來多久，竟然也能說幾句法語了，他毫不羞澀地用蹩腳的法語夾雜著英語和別人交談，在他的帶動下，我的法語水準也有了明顯的提高。

　　星期六或星期天的早晨，我通常一大早就被他拉著一起去海邊跑步。

　　出門前，他有時會幫我梳頭。我坐在鏡子前看著身後的他小心地把我的長髮向兩邊分開，然後一左一右紮成兩個高高的馬尾，看上去就像已經解散了的辣妹組合裡面的「BabySpice」。真沒想到，一雙男人有力的手，除了能彈吉他和編程式，竟然還能幫女人梳頭。

　　「你覺得怎麼樣？」梳好之後，他得意地問我。

　　我照了照鏡子：「怎麼看起來像是一個中學生。」

　　「這才叫天真可愛，充滿活力！」

　　我跟著他一前一後地沿著海岸線跑步。每次想偷懶卻都被他抓住，揪住我的兩個小辮子向前拉。

　　「你可真壞！」我罵道，「你給我梳這樣的頭原來是這個目的。」

　　他不理我，鼓勵道：「再堅持一會兒，再跑十分鐘你就可以休息了。」

　　進入五月份，我已經習慣了跑步。不知不覺中，身體狀況有了明顯的好轉，出門時不再需要用腮紅來掩蓋臉頰的蒼白，有規律的作息時間使我眼窩上黑暈漸漸消失。除了身體上的變化，我的心情也變得平穩，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無藥可治的憂鬱症竟然好了。

　　天氣熱了起來，來海邊的人越來越多。

　　我平生第一次穿著比基尼，將自己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下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中，像一個法國女人那樣盡情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他下班以後，我們就這樣懶洋洋地躺在海灘上曬著太陽，像其他情侶一樣，不時給對方的後背塗上一層防曬霜。

　　我的皮膚最開始是曬紅脫皮，它像是一床被主人壓在箱底很多年，已經發黴變質的舊棉被，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適應溫暖的陽光。經過一段不適，我也有了和孫耀陽一樣的棕色皮膚。

　　這片地區溫和的陽光使它成了法國有名的產酒區。開車離城不遠，就可以看到成片的低矮翠綠的葡萄園。它們枝葉茂盛，陽光下發著綠油油的光。那些葡萄園主是非常熱情好客的，時不時會舉行免費的品酒活動。耀陽教會了我怎麼樣去品嘗鑒別葡萄酒。

　　除去葡萄園，棕櫚樹，這裡還有很多橄欖樹。橄欖樹不高大，也不顯眼，樹枝彎彎曲曲，呈傘狀，看上去甚至有些難看。普羅旺斯地區的橄欖樹據說是希臘人在西元前600年征服了馬賽後，將它們種植在這裡的。

　　「橄欖樹有著長久的生命力，因此也往往象徵著和平和永遠，你知道它的來歷嗎？」耀陽問道。

　　我搖了搖頭。

　　他開始給我講述它的來歷：在希臘神話裡，海神波塞羅和智慧戰爭女神雅典娜因為雅典的統治權而發生了爭執。最後，宇宙之神宙斯決定，那個給予人類一件最有用東西的神將會統治雅典。

　　波塞羅送給人一匹跑得比風還要快的馬。

　　而雅典娜則帶來了一支毫不起眼，彎彎曲曲的綠色樹枝。

　　「它將會長成一棵無比強壯堅韌的樹，並且有著很長很長的生命。它的果實不僅可以食用，並且還能提供一種其地果實無可相比的清澈的汁液。這種液體不僅可以用於烹飪，也能幫助傷口愈和。它還可以在夜晚點著照明，還能給人的身體帶來新的力量。」

　　最後，雅典娜得到了雅典的統治權。

　　我摘下了一枝橄欖。

　　「做什麼？」耀陽問道。

　　「我要把它帶回家，掛在牆上，希望我們的愛情天長地久。」

　　「更希望世界上不再有戰爭，人民永遠都能過著和平的日子。」他補充了一句。

　　3

　　蔚藍色的海水是這座小城的靈魂，這裡當然是海上運動者的樂園。

　　儘管海水還沒有溫暖得可以下去游泳，但海上已經飄起了五顏六色的帆板，像一隻只張開翅膀，親吻海水的美麗蝴蝶。駕著帆板的人從地平線那方順風而行，悠閒自得。我和耀陽就坐在沙灘上一個背風的地方，戴著太陽眼鏡欣賞著這幅寧靜卻又生動的畫面。它讓我回想起我們在拉斯維加斯觀看跳傘表演的情景。只是那個時候，我還不敢像現在這樣，隨意地把身體靠在他的身上。

　　他是一個愛冒險的人。他終於在這裡嘗試了飛。所謂的飛，就是後背帶著一個類似降落傘的東西，在一隻快艇的帶動下，風將傘吹起，人自然也就飛了起來。

　　我在下面看著他像一隻鳥一樣飛，他興奮地沖我招手。

　　我也想飛。

　　我們沒有機會一起看日出，卻在不同的地方一起看過很多次的日落。有時是站在睡房邊的陽臺上，有時是在一個小村子裡的餐廳裡，更多的時候是並肩坐在我們曾經做過愛的沙灘上。對著夕陽，那橘紅色的燦爛光輝最能激發起美好的想像力和對未來的憧憬。

　　不知道是他浪漫，還是我浪漫，還是戀愛讓人變得浪漫。他的愛讓我的想像力變得無限豐富。我也變得更愛說話了。

　　「你現在每天嘰嘰喳喳，跟只鸚鵡似的。怎麼剛認識你的時候不是這樣？」耀陽好奇地問，「你現在怎麼對什麼都感興趣？」

　　「人每天都是要進步的，對不對？愛說話有什麼不好？難道你更喜歡我像塑膠人？」

　　我灰暗的過去已經被我套上一件鑲了金邊的彩色外衣，我情願成天都披著它。穿著這件外衣的紫馨是一個幸運女孩，一個來自江南水鄉的大家閨秀。

　　「你為什麼不願意談談你的過去，你的家人？」他好幾次這樣提起。

　　「真的沒有什麼好談的，我的過去平淡得像一潭死水，我的家庭也很平常，跟父母也不是很親近。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我試著躲避，「還是講一講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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